裴子谡的酒量可谓成海,这一点点让他连醉意都没有,自然是听得明白清欢公主话里头的心思,于是闷酒一碗对着她便说道。“公主谬赞,裴家一直都是大绥的利剑,护卫大绥的百姓。”
这话一出,清欢公主的情绪就随着酒劲有些上头了,凤眼一挑,紧接着就说道。
“裴小将军这话倒是也不错,这天下自然是大绥的天下,也是我父皇的天下,你说是吧。”
裴子谡笑笑,波澜不惊的接了一句。
“公主所言甚是。”
“那就好啊,只盼着裴小将军能永远记住今日这话,如此才能天佑我大绥,永朝稳固。”
野心和冷漠藏于眼中,垂眸看向酒盏里头的桑枝酒,裴子谡想起了那老婆婆对他说的那些话。
“王朝不仅仅是权贵敛财立威的,更是百姓们赖以生存的,倘若不叫我们活,那他们也别想高枕无忧!”
明明眼也瞎了,人也老了,可说出这话的时候却有力拔山河之感,所以裴子谡有时候觉得西京城里头的这些人当真是舒服日子过得多了,整日里头想的不是如何抵御外侮,而是争权夺利,包括眼前的这位清欢公主也一样。
自然,比起他们,裴子谡宁愿站在汉王这边。
起码自己看到的,经历过的,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汉王的本事和野心,绝不仅仅是为了那冰冷的王位。
一盏接一盏,公主府内的新婚之夜最后是如何过的,无人知晓。
但裴子谡亲自送姜时愿回去之时,借着“表象”的醉意倒是又说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
“阿念,等我们成亲以后,公主府能少去便少去吧,即便是公主对你心意清澈如从前,也架不住外面的流言和她要捍卫的立场,这事本就与你无关,所以还是莫要掺合到里面的好。”
听到他的话,姜时愿也也是面色不甚好看。
“裴表兄,汉王,终究还是要反吗?”
反字从她嘴里脱口而出的时候,裴子谡立刻就捂了上去,他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比自己还要镇定的女子,突然有些心慌。
好似自己所有的谋划在她眼中皆是透明的一般,二人沉默的对峙着,直到马车到了姜家门口,裴子谡也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转而说道。
“命虽由我不由天,但势从民心不从权。”
话至此处,姜时愿忽而明白了一件事,上辈子的汉王起兵谋反也许压根就不是因为裴子谡的死,而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只不过谁也没想到他会死在那样一场莫名其妙的谋杀之中。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
而且借着裴子谡的死,倒是给足了汉王理由,起码用他的死来挑动裴家军对王朝的怨恨易如反掌。
二人皆沉默着,里头夹杂了不少复杂的情绪。
姜时愿至今都还记得汉王兵临城下的那种迫切感,彼时的所有京中女眷个个都害怕,一朝天换主,群臣跪何方?
“姑娘,到家了。”
流华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的时候,二人之间那份凝重才消弭了不少,姜时愿起身准备下去,裴子谡忽而拉着她的手就说道。
“那些事总归都是以后事,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你我二人的婚事,去广华寺的时间不变,三日后,我来接你,可以吗?”
一瞬间就能变换情绪,姜时愿觉得裴子谡的本事比自己高多了。
但眼下这些事,她既扭转不了,也无法更改,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而后便点点头,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