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等人都是妇道人家,夜里不用守灵,吃过晚饭之后在郑直带着特意赶来的刘六等人护卫下回家了。没法子,下午乾隆当等四当倒账,继而引发了崇祯号等四号股本暴跌,连带着孔方兄弟会的会票也大跌。有聪明的特意用极低的价格购入之后,跑去城内孔方兄弟会会票售卖的铺子要赎回,却被告知没有银子了。这还不算啥,紧接着就有消息传出,城内的当铺全都缺银子。究其原因,是昨夜被乾隆当等四当用高额的火耗兑走了。京师拢共一百零八间当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银子了。这意味着,之前他们模仿乾隆当等四当发行的银票也成了废纸一张。目下京内已经有部分街坊乱了,锦衣卫,五成兵马司,巡捕营,京营打破惯例,开始直接上街肃靖周边了。待郑直送众人到家后,又不但给苏州胡同曹家,芝麻巷郑家,喜鹊胡同汤家都派了家丁,还特意从每家选了健妇开始日夜值守。待一切做好之后,这才带着贺五十重新回到定国公府。与郑仟商量了之后,提议由郑仟护送郑宽和十一姐,十五姐姐妹回去,留下郑直代表郑家人为七姐守灵。整日不发一言的郑宽没有拒绝,只是临走时对郑直道“五虎帮俺在芝麻巷附近找找有没有合适的院子。”郑直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郑仟一听,立刻明白,六叔怕不是被七姐刺激到,要向六太太低头了。原本徐世英这一支特立独行,与他的兄弟也不和睦。以至于当初才会被郑直鲁班门前耍大刀,把徐光祚的娘子换了。郑七姐进门之后,为了坐稳位置,很是花了些心思。奈何徐光祚一毛不拔,尤其到了后来,对郑妙顺所作所为不闻不问,以至于如今成了夹生饭。吃过晚饭,徐家其他支脉抬腿就走,只留下了不尴不尬徐世华,徐世芳,徐世茂三支子弟。好在郑直从始至终都心系武职,再加上这几年的见闻,场面还算过得去。他正听徐世芳的儿子徐光祝讲今日乾隆当等四当倒账的事,有下人来报,表兄赵耀庆来定府吊孝了。“多少?”郑直递给对方一根烟。“五千两。”赵耀庆接过烟“没这个数,他们就要找家里去。”“哪个家?”郑直拿出火镰点上。“……赵家。”赵耀庆沉默片刻开口。“表兄的世职有消息了吗?”郑直点点头,还算满意。“不晓得。”赵耀庆有些尴尬“这一阵俺没顾上。”“表兄没顾上的事多了。”郑直不置可否“上月祖母的寿辰俺本来以为表兄会有安排,结果昨个听回来的人报信只有大伯一家为祖母祝寿。”“……”赵耀庆语塞。“五千两对俺也不是小数。”郑直点到为止“俺只能挤出三千两。听俺讲完,剩下的两千两你给他们转为京债,袭职之后慢慢还。”“兵部有信了?”赵耀庆立刻听出了郑直的话外音。“不晓得,可表兄是名正言顺的袭职,咋也不该一直耽搁下去。”郑直却不给准话。如今莫讲五千两,哪怕是五万两,五十万两,五百万两郑直都能拿得出来。他这次几乎掏空了京师大半勋贵,重臣的家底。算上教匪的一百万两黄金,拢共将近五千万两银子,大顺号的库房几乎都被装满了。为此朱千户如今正带着田文胜的虎威镖局所有镖师全住在了仓库那里。甚至郑直一整日都在祈祷,祈祷那些碍事的勋贵快点倒账,好让他把银子散出去。可升米恩斗米仇,如同夏家一般,有求必应,只会养出仇。故而郑直帮忙又不全帮,免得二虎多想。赵耀庆压着怨气“你要咋才能帮俺?难不成要俺找十嫂借?”郑直皱皱眉头“既然表兄这么有脸面,那就去吧。这三千两,俺正好也有用。”赵耀庆被噎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脸色如同猪肝般,起身就走。郑直也不阻拦,继续抽烟。可是赵耀庆没走几步,停了下来,箕坐于石阶上。郑直见此,暗骂一句,不得不起身走了过去。没法子,这丢的不是赵家人的脸而是郑家“三千两没错吧?”“行。”赵耀庆立刻站了起来“俺也没地方去,今夜就给七姐守灵了。”郑直无语。怕自个赖账不给他银子,竟然还能讲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果然骨子里还是文人那一套。不过郑家实在人丁单薄,多一个人壮壮声势也是好的,因此并没有拒绝。一更天的时候,整日不见踪迹的定国公徐光祚才现身郑七姐的灵堂。看得出,这一日,对方过得并不舒坦。与他同来的还有许久未见的钟毅,钟大真人。“十七莫怪,诸事缠身,俺来迟了。”徐光祚姿态放的很低“俺听人讲表弟也来了?”“对。”郑直不动声色道“他明日要去兵部,所以俺让他明个儿来替俺。”得知钟毅来了,赵耀庆也不等银子了,直接约定了地方就跑了。没法子,钟毅眼太毒,赵耀庆没有信心能够瞒过去。,!“郑勋卫节哀。”钟毅气色似乎也不好,不晓得四当倒账有没有波及对方。“多谢大真人关心。”郑直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徐光祚没有多讲啥,敷衍几句后就去了内院。徐光祚大概忘了郑直就是专业做白事的,竟然讲请钟毅来,是要一会儿为七姐做法事。钟毅留了下来,显然是有话要讲“那些卖地的郑勋卫可还有联系?”“做啥?”郑直皱皱眉头。“我想要退掉一部分地。”钟毅也没有隐瞒“你会帮我吧?”“你也有银子存在乾隆当?”郑直瞬间懂了“晚了,他们的银子也存那了。”钟毅一听,顿时没了谈下去的意思,转身走了。按照习俗,守灵夜里是不让睡觉的。第二日一早,郑仟来替换。郑直婉拒了定国公府安排的院子,出了府门。经过一番七拐八绕后,来到了昭回靖恭坊雨笼胡同东头第一户,这里与锦衣卫北镇抚司只隔着一条街锣鼓街。按照郑直的推算,如今京师里缺银子,那么之前买了会票的人就很有可能退票。况且他回来已经一旬了,按理讲郑虎那早就应该有回音,却不晓得为啥迟迟不见消息。郑直怕这中间再生波澜,因此早早地让人在这里买了房子盯着。“从一个月前开始,街上多了乞丐。开始是一个,慢慢的有十来个。只是他们大都是白日四处乞讨,夜里才来此,这才没引起注意。”刘三低声向正拿着千里眼,透过透风窥探外边的郑直回报“今个儿又多了几个,都是男子,而且是精壮的。”“是啊。”郑直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外边“乞丐乞丐,一条街上那么多孔武有力的乞丐,还能不发生冲突,这本身就不正常。倒是精明,晓得镇抚司内有脑子的都是白日坐衙。”这时有个家丁走进来低声道“东家,后边的何纸马胡同东头第一户今个儿租出去了,不过住进去的是两个进京赶考的举人。算上家仆,一共十个人。”“呵呵。”郑直从长桌上爬起来“这里离贡院那么远,倒是会挑地方。”斟酌片刻“让邢老大今夜看好老家,让刘六,刘七带着那几个神射手过来,估摸着就是这二日。”家丁应了一声,走了。郑直坐下,拿出烟点上“那几个祝家的下人呢?那一刀很有水平。”“昨个儿夜里都处理了。”刘三尴尬的笑笑“俺也不晓得……”“算了。”郑直摆摆手“干干净净也好。这里也不用这么多人了,等刘六他们来了,三郎带一个人留下,其余的撤了。”刘三应了一声,低声道“俺让人准备了二十身巡城校尉的服色,左臂缠上汗巾,到时候真假难辨。”郑直点点头“就这么办……”“咦?”这时接替郑直继续监视北镇抚司的家丁回身道“东家,东厂来人了。就是去真定府那些人。”郑直一听,起身再次来到透风处,透过千里眼向诏狱大门看去。果然,老朋友石文义此刻正带着几个番子走进诏狱。“樊二汉,俺们又见面了。”石文义似笑非笑的看着被带进来的邋遢囚犯“瞅着这二年在里边混得不咋地啊?”樊二汉早就忘了石文义,如同痴汉般,木讷不言。“那个郭氏还记得吗?”石文义不以为意,拿出烟点上“那个给你找兄弟的神婆,她在哪?”樊二汉听到这句话,终于有了反应,看向石文义“军爷,俺啥都讲了,讲了……”“是吗?”石文义笑着问“那俺问你媳妇的事,咋不讲呢?”樊二汉不吭声了。“看来忘了。”石文义看向一旁的百户郝凯“郝百户,拜托了。”“副千户放心,交给俺了。”郝凯笑笑一挥手。几个蓄势待发的力士走到身如筛糠的樊二汉跟前,将他架起,开始用刑。石文义对此,见怪不怪,一边抽烟,一边继续盘算如何完成白石的筹划。在真定一无所获的他们是十一月二十接到杨督公的消息,奉命启程回京的。查验将近五个月,却‘一无所获’,这让杨督公很不满,同样石文义也不满。因为他们明明查到了很多事,比如很多证据表明南监监生江侃与今年四月真定府私筑堤坝,引发溃堤关系密切。甚至如今的锦衣卫同袍勋卫郑直也有诸多不法事,奈何白石选择了秘而不宣。究其原因,人家背景强大,背后是张家。然后十一月二十三在庆都他们就遇到了官军围剿大股教匪。好巧不巧,带队的游击将军就是郑直的嫡亲兄长郑虎。从抓捕的教匪余孽口中得知,真定境内还有一支为数百余人的教匪潜藏在新乐境内,郑虎与白石决定一同越境捕杀。以有备打无备,更何况郑虎带领的是正儿八经的官军。结果不言自明,双方一经交手,教匪就溃散了。也因此,白石发现了很多教匪隐匿的线索,比如两年前被他们抓住的樊二汉。从教匪余孽口中得知,此人同样也是教匪。而他们的头目就是樊二汉的娘子,神婆郭氏。目下有一个叫孟鳞的闲汉又与郭氏姘居一起,已经顶替了樊二汉的位置。,!白石当即决定,把真定大水的事嫁祸给教匪,这次派他回来就是坐实此事的。石文义当时是认同白石的决定的,可世易时移,目下则不以为然。他昨日回京后才晓得,张家在三不牙行,当众行凶。被刺杀得就是江侃,只是这杀才命大,目下被安排在刑部大牢,一边治疗一边待审。罪名很简单,杀妻。他的娘子祝英台失踪了,所有的证据都表明,是江侃杀了她。而张家人之所以当众行凶,也是为表妹报仇心切,可以理解。因此朝臣们从昨个儿傍晚开始,就纷纷上题本赞扬张家兄弟祖宗十八代。如今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最好连那个郑直也别放过。毕竟谁不晓得皇后如今被主上厌弃了,在太后宫中有两位受宠宫人,说不得啥时候,皇后就有可能被废。樊二汉显然还心存幻想,所以今个儿一整日并没有透露出任何有用的消息。石文义也不着急,从诏狱出来后,赶在落锁前返回了东厂。原本他不必如此的,毕竟没有谁规定东厂番子天黑后必须返回皇城。可是石文义另有用意,昨日面见杨督公的时候,对方已经对白石相当不满,隐隐有责难的意思。白石如今还在真定和保定一带顺藤摸瓜,他无法将京中最新动向及时禀报,况且就算禀报了,对方也不一定会答应。千户啥都好,就是太瞻前顾后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干了再说。斟酌之后决定,石文义决定隐去关于郑直的事情,只上报关于江侃的。有了这件功劳,想来杨督公该会多容白石一些工夫。:()皇明土着大战穿越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