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值之后,郑直照例跟着众人去孙舍浑堂沐浴。不同于之前诸位同僚一边洗漱一边吆五喝六,呼朋唤友去哪里游玩。如今众人虽然依旧有说有笑,却绝口不提之后作何消遣,洗漱以后也全都徒步回家。郑直这才相信,看来三不牙行倒账是全方位的坑了所有人。为了不遭人恨,他也不敢往贺五十的车旁走,直到徒步与众人拉开距离,这才上了对方的车“咋了?嘴角都咧到后槽牙了。”“俺媳妇来了,还有儿子。”贺五十少有的主动给郑直递了烟。“呦呵,这可真是团圆年了。”郑直索性坐在了车辕上“不回去了,你请客。”贺五十的浑家才产子没几个月,这冰天雪地的莫讲孩子,就是大人也不一定受得了。可是如今调卫锦衣卫的贺五十坚持要把娘子还有儿子接过来。尽管对方讲的理由冠冕堂皇,其实还是怕那个小媳妇守不住。老不羞一个,咋不相信人呢?打定主意,回去院墙还得加高,汤氏等人跟前的下人还要再加一倍。“别别别。”贺五十赶紧道“家里还等着东家哩。”“咋了?”郑直听出对方话里有话。“曹家的大姑爷病了,曹老爷来了好几次。”贺五十想要表现出关心,可是嘴角依旧上翘,模样滑稽。郑直一听,顿时没了心情,起身走进车厢“老小子,看俺笑话,扣工钱,一个月的。”贺五十一听,顿时苦了脸,扬起马鞭催动牲口缓缓启动。好在郑直有啥好处都没忘了他,也不指望着每月那几两银子过活。马车并没有直接回芝麻巷,而是来到了后边的喜鹊胡同。这次贺五十不用再跟做贼一般去马厩叫门,而是直接大大方方把车停到了胡同里汤家大门外。下车后,郑直瞅了瞅一户之隔,正在修缮的另一家,走了过去。来到这家大门口,原本应该悬挂‘夏家’门牌的地方,已经换了‘郑宅’,另一边已经模糊的两道划痕依稀可以辨认。这里原来是夏儒家,可夏儒耍光棍,郑直也就不装了。如今这里已经是郑家产业,当然不是他家,而是郑宽家,年后对方就要搬进来。院子不大,一座三进院落带一个二进跨院。夏儒自然没有那个余力,这次郑直把他家隔壁也买了下来。如今让人赶工修缮,毕竟再有十来日就要过年了。“东家。”许久不见的李主簿冒了出来,赶紧行礼“过年吉祥。”“回来了?”郑直一把拉住要行礼的李主簿“俺还以为咋也要年后了。”“瞧东家说的,不合规矩的。”李主簿急忙要辩解。“俺晓得,晓得。”郑直拍拍对方的肩膀,欲言又止,终究开口“俺对不起你,茉莉……”有了江侃的前车之鉴,郑直也不敢保证这一次李主簿依旧能够初心不改。可郑直记得那一次对方没有背叛他。所以这次一穿越过来,他就让人重新在孙二娘的坟旁为李茉莉做了一座坟茔,然后将安放在真定城外漏泽园内的李茉莉的骨灰坛放了进去。同时写信告诉了李主簿,当然给了对方一个体面,妾侍病逝。“东家,俺嘴笨。可是俺晓得,是她没这福气。”李主簿却抢先开口“俺这次回来,也是打算递辞呈的。”“这不就是打俺脸嘛?”郑直皱皱眉头“走吧,俺们回去谈。”拉着李主簿去了汤家。汤家的门子自然早就瞅见了郑直,毕竟贺五十都把车停到了门口。守门的老叟赶忙把大门打开,待二人去了前院,这才招呼正收拾驮马的贺五十去门房暖和暖和。“你懂个啥?”贺五十点上烟锅道“以后你家四姐就是俺家的主母了,莫讲送给娘家一座院子,就是十座院子那也是应当应分的。”“……”门子名叫汤若望,是汤家的家生子,几辈人都跟在汤家人跟前。月初奉了锦衣卫指挥汤绍宗之命,从南京来给老爷和太太送年礼,却不想就被打发来给四姐看大门了。汤若望是不愿意来的,毕竟在南京那本乡本土的都有个照应,北京这里他谁也不认识。况且在汤若望想来,汤伦刚刚换了宽阔的院子,估计汤家复爵不远,眼瞅着汤家就要兴盛了。而四姐好端端的被家里安排别门另居,不但地方应该大不了,日后没准还要被逐出家门。这让汤若望哪里受得了。却不想看到四姐的院子,他就晓得错了,错的离谱。这么大的院子,比胡同口老爷新换的院子还要宽敞。汤家如今啥境遇没人比他清楚了,刨除掉朝廷赏赐的可能,最后就落在这位不守规矩的未来姑爷身上。原本汤若望只是试探,不曾想这车夫不但大方承认了,还觉得自家四姐吃了亏。以至于汤若望都怀疑这车夫是不是吃多了酒脑子不清楚了,咋胳膊肘往外拐。“老弟,俺比你多吃几口盐,劝你一句。”贺五十笑道“如今土都到脖子了,切莫这山望着那山高。谁好谁坏,你和俺心里都有杆秤,尽本分,到哪都没人小瞧了。”汤若望一听,脸色微红,尴尬的点点头。,!正在这时,一个小厮跑出来道“汤叔,顶簪姐姐传的消息,一会儿吃过饭去账房那里,咱家四姐要给南京的几位哥准备些东西。”汤若望立刻应了一声,四姐果然不愧是汤家女,这胳膊肘没错。郑直送走李主簿后,有些疲惫,也有些无奈。他就晓得对方是个老滑头,这次既是以退为进的试探,也是顺势而为的再次投孝。李主簿又给郑直送了一个据说类姨的外甥女,姓郭,他还不能拒之门外。“放我这吧。”汤素娥跨坐在郑直腿上为他按压额头“我喜欢热闹。”郑直睁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怎么了?”汤素娥有些不习惯,甚至想要起身。郑直却抱住了她“俺反悔了,不让你做兼祧平妻了。”“为什么?”汤素娥一听,委屈哀怨的看向近在咫尺的郑直“说好的……”“俺想把你娶进门,不是骗人的平妻,是光明正大的做俺的妻。俺如今之所以还在宫里当差……”郑直望着这张精致的脸,不等继续解释,就被对方封住了嘴。自打手里有了五千万两,郑直就啥都不想干了,更不想伺候人,尤其还是那两头猪猡。奈何三不牙行倒账的事情太大,他后边还有很多事要收尾,才暂时隐忍。对于如何将两个女人娶进门说实话让郑直很苦恼。原本他打算两头骗,弄进来就没事了。可是这次上值护驾的事,让郑直无意中想到了江侃当初提的‘赐婚’。确实民间不认两头婚,可若是皇帝赐婚,谁敢不认?如此也不用给十四哥延续香火了,他想要儿子找郑虤。有了这个打算,郑直突然对给皇帝看大门充满了兴趣。咋没人行刺那对猪猡呢?到时候俺奋不顾身,有了护驾之功,这赐婚一定水到渠成。眼瞅着寡妇王妃要推倒文痞武状元,守在门口的秋狝,如今的顶簪实在看不下去,走了进来“牡丹君,新来的几个丫头又闹起来了。”郑直说到做到,通过手段,如今夏儒的泰水刘氏,妹妹夏二娘,娘子叶氏,三个女儿大夏氏,夏氏,小夏氏,一个童养媳林氏,全都被弄到了郑家。这么荒唐的事,三奶奶,六太太,十娘子自然不愿意沾手,毕竟留在身边谁晓得会不会使坏。偏偏汤素娥得了信,要了过来,养在家里。正冒火的郑直一愣,牡丹君?孙二娘就喜欢牡丹,那个浑人之前也想叫牡丹君。汤素娥太熟悉郑直了,一瞬间就晓得面前人的心飞了,心中恼火,却又无可奈何,甚至不愿坐直身子,趴在郑直怀里哭了起来“究竟什么时候成亲啊?”“再等等,再等等。”郑直赶紧轻声细语的哄了起来“俺要娶你,光明正大的娶你进门,可还需要工夫。放心,俺咋也不能委屈了俺的牡丹君。”汤素娥一听,狐疑的偷窥郑直一眼,这不会被瞧出不妥吧?顶簪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出去,显然她找的借口被这对公母无视了,多大的人了,竟然在方寸之地玩捉迷藏。“照五郎的吩咐冯先生已经用福和、福远、福宁、福德、福吉、福延,福庆、福安、福源、福字等十家钱庄盘下了如今京师还有通州的酒楼,当铺,货栈,珠宝,田庄,煤炭,布庄,船行的五成店铺。”郑直到芝麻巷的时候,朱千户已经等着了。这段日子他虽然不在郑家,可是所有的事都要通过对方来汇总“还收了十二家官店。”官店,主要是官府开设的一种特殊店铺,最初一为刺探情报;二为收商税。随着大明国运昌隆,官店经商取利的性质越来越明确。有的官店用来租赁收租;有的官店则充当牙行、塌房并兼收商税。掌管官店者,主要是官府或勋贵的亲信看守官店,一般是佥派殷实大户,每店二至四人,按季更替。此外,各店还有管店小脚多人。官店既然可以征商取利,所以一般权贵势要之家,为了掠取更多的财货,在“奏讨”、“请乞”田产、盐引的同时,还纷纷奏乞官店;另一方面,皇帝为了取得权贵势要的支持,也往往以官店来赏赐他们。这十二家官店三家位于京师的大兴宛平二县,两家位于通州,两家位于天津,一家位于宣府,一家位于河间,三家位于山东张秋镇。是包括王皇亲,周皇亲,孙皇亲,钱皇亲在内的八家勋贵外戚讨要来的。说是入股,其实就是变卖。郑直默不吭声,一边听着,一边看朱千户递过来的各种文书。也真的难为对方了,大字不认识几个,全都要死记硬背。郑直今日才发现,朱千户竟然有些谢顶了“才不到六百万两,算上李掌柜他们带走的三百万两,也不过九百万两,花不完啊。”朱千户无语,不过他想想也觉得疯狂。郑直的手笔越来越大,去年抢张茂收获不过所有金银财货折价五万两,已经让对方高兴的找不到北。如今这一把,足足五千万两,却是让对方苦恼的睡不着。这么多银子,存起来瞅着不好吗?,!“十全会咋样了?”尝到了嘉靖会的好处,郑直自然舍不得把这个点子抛弃。于是依葫芦画瓢,新瓶装旧酒,模仿慈禧钱庄另外组建了十家相同模式的钱庄,业务相同,却并不是在直隶,而是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川,湖广,南京,浙江,福建,江西十个行省。每家钱庄一个行省,却又不固定范围,有本事继续越界抢地盘。而这十家钱庄的总掌全都是经过这次三不牙行风潮考验的嘉靖会八个总号掌柜,再加上改为福字号掌柜还有一个崇恩庆。原本的嘉靖会郑直依旧不打算放弃,只是全都换成了边璋精心挑选,冯铎悉心调教的人。而十全会就是这十号的统称,日后将会和嘉靖会密切合作,争取早日实现汇兑天下。“冯先生已经找好了人,不过好像不愿意选址真定。”朱千户立刻讲了出来。“冯先生啊。”郑直无可奈何“他以为俺是谁?不过是给人家看门护院的。在京师这,不成的。”朱千户没吭声,事实上他也不懂郑直如今都有这么多银子了,还当啥值啊“边先生讲虎威镖局有些太显眼了,也该散出去。旁的不提,运河这一条线总要拿下来。”郑直想了想“你让老田他们选些可靠的人,也不用沿线每个大城都设,不过济宁、淮安、应天、杭州这四地总要有。银子不是事……这才哪到哪啊!花不完啊!”“要不,咱继续修廉台堡?”朱千户实在听不下去了。“对啊。”郑直一拍脑袋“你让人找专门给勋贵设计大宅子的。以往俺们没银子,如今银子太多。这样,俺师兄,冯先生,你们兄弟,老田他们,刘三他们,还有各个总号掌柜一人一处五进带花园的院子,就围着廉台堡到廉台渡这修,那都是咱家的地……”“药材市场,皮货市场,度假村也在那呢。”朱千户提醒一句。“……要不迁走?”郑直有银子烧的,豪气的询问。“这第一期还没盖完呢。”朱千户无可奈何“俺们有回水堤,在回水堤对岸也可以修宅子的。”“那就花不了那么多银子了。”郑直想了想“给老程讲一句,俺借给他银子,把码头翻修往大了修,不管多少银子,俺出一半,剩下的无息贷给他。这也没多少银子啊。花不完啊!”朱千户听不下去了“公事就这么多。剩下的都是私事。”郑直和朱千户如今已经定了规矩,所有事都按照先公后私的顺序来“三日前,曹家的唐相公不晓得咋跑出来了,在外边冻了一夜,待找回来后,就一直高烧不断。”郑直拿出烟点上,讲实话,曹大姐如今对唐有才不闻不问,着实让他有些心里不舒服。当初那个婆娘对唐有才可是捧在手里怕化了,如今恨不得对方早点死。作为见证者,郑直甚至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这也是听到这消息,让他顿时不愿意去曹家看二娘的原因。“虎哥上月中添了一儿一女,消息是五郎当值那日送来的。原本前一日就进城了,可是送去了御河中桥。前个儿真定送来消息,二哥添了个儿子。”朱千户看郑直反应不大,继续“赵佥事还没走,最近与定国公来往密切。”郑虎上月一直忙着剿匪,所以报信来迟可以理解,不过对方难道也认识钟毅?若不然咋也是龙凤胎?郑修有了儿子,想来也是可喜可贺,只是按照日子,几个月前大嫂就该生了,为何一直没有消息?反而是二嫂一生了,就跑来报喜?至于赵耀庆,得知对方被安排去宣府,郑直先花银子把调令改了,然后又花银子为对方纳级到都指挥佥事了,毕竟十娘子也该称呼一声太太才好,哪怕是郑直内心深处的自娱自乐。原本以为赵耀庆会跑回真定耀武扬威,哪里想到对方竟然和徐光祚凑到一起。他们要做啥?当初这些人凑到一起是准备讹他的银子,如今呢?郭勋?亦或者钟毅?朱千户讲完这些日子的事情后,就直接走了。毕竟大顺号的货仓如今还有将近两千五百万两白银和一百五十万两黄金,郑直固然头疼,朱千户也没好多少。正所谓忠人之事,郑直把家眷交给他,把老底交给他,他感觉除了舍命报答真的没有办法回报了。:()皇明土着大战穿越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