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道长捋着胡须,扭头看看黄玉笙,道:“黄掌门,你门下苏荣形神俱灭。若非天禄三仙恶意诱导,致使付千钧、上官龙闯岛夺宝,令徒也不会惨死。我已处置十旬仙翁,这二人如何处置,黄掌门也拿个主意出来,我们三派离岛,此后也不必因这次擒魔大会再多拉扯,黄掌门意下如何?”黄玉笙还未启齿,那玉笛麻姑便大笑道:“真是好笑,你们这群伪君子。一个因私心作祟,自个断送了仙途。一个为了护大弟子周全,牺牲不中用的弟子。现下倒义正言辞!怪罪起别人来,只摆出仙门正道的做派,真真叫我玉笛麻姑甘拜下风了。”黄玉笙怒目圆睁,道:“你们使的手段才叫我多有领教哩。你这么爱笑,我便叫你笑个够。”言毕,她咬破右手中指,将指血轻弹出去,再双掌合十,一面默念心咒,一面行七宝骞林指诀,自手印释出三束银光,贯穿那飞冲的血滴,将其化作血雾,直扑玉笛麻姑。重光散人眼疾手快,放出瑶琴,为她遮挡。天枢道长随即化出五根游光,游光触及玉笛麻姑,竟化作泥糊,却如蟒蛇般缠爬扭绕,将她双臂缚在身侧。重光散人以掌势送出游光,击打琴弦,将一股烈毒合在琴声中,攻袭黄玉笙和天枢道长。黄玉笙听出琴声略有异处,这才放出法宝幽冥鉴,行八卦指诀,将其扩大百倍。幽冥鉴法光熠熠,将重光散人罩在其中,重光散人却双手一伸,招回瑶琴,转身飞腾之际,抽出一根琴弦,刺向幽冥鉴。幽冥鉴顿失法光,现出黄铜镜面,映出重光散人的身形。黄玉笙撇嘴一笑,不慌不忙施用阴阳一线风雷子,将八枚风雷神珠打向幽冥鉴。重光散人见状,即刻意识到那风雷神珠一旦击中幽冥鉴里自己的镜像,便如同打中他自身。然而他避开几个回合,终叫五枚神珠各命中他任督二脉五处穴位。风雷神珠一入穴道便逆化至寒罡气,封住他经脉。他元气不聚,旋即跌入灌木,七窍流血,周身结满白霜,颤抖不止。黄玉笙以为重光散人再无反抗之力,将幽冥鉴炼作一把软刀,正对他头顶百会穴刺去。不料重光散人一声怒吼,赤焰蹿遍全身。那软刀离他近在咫尺之际,他仰头喷出一口黑血,幽冥鉴登时红光闪耀,反为他所控,朝黄玉笙散射五彩刃光。黄玉笙未回过神来,已叫那软刀刃光所伤。顾乘风见状,右臂急挥,放出天罡猎月檠,以请神指诀将其炼作一头黑纹白虎,攻向重光散人。玉笛麻姑那边,天枢道长虽占了仙山修行的先机,却因仙根略逊于玉笛麻姑,与之斗法实在占不到便宜。二人纠缠一刻钟却不分上下,瑶光道长耐不住性子,化身玄影,专攻玉笛麻姑双目双耳。玉笛麻姑有伤在身,此刻又全神贯注于天枢道长的攻势,遭瑶光道长突袭,未及防守,登时眼瞎耳聋。或因剧痛难忍,或因怒气攻心,她好像发了狂,在半空乱翻一气,扯起嗓门嘶吼不止。天枢、瑶光二道都退至地上,远远地看着玉笛麻姑。重光散人听见玉笛麻姑撕心裂肺的叫唤,对四下围观的天禄岛弟子怒吼道:“我们天禄三仙待你们不薄,你们竟冷眼旁观!”话音未落,他便招来瑶琴,左手以掌气应付那黑纹白虎,右手抱琴,朝高处一抛,再掐三清指诀,那琴体登时裂作八份,琴弦化作流光,朝地上那三十余天禄岛弟子扫去。若非天枢道长以麒麟珪炼化长剑,卸去游光些许法力,那些天禄岛弟子总要损伤小半的。重光散人、玉笛麻姑以寡敌众,一败涂地是必然结果。重光散人被削去双臂,仙根无损,内丹却被毁去大半,只剩下百十年道行。玉笛麻姑耳目俱废,后又被天枢道长斩去她一半仙根,勉强保住性命,余下时光苟延残喘,再无别的指望了。天禄三仙逃出天禄岛,此后再无踪迹,三人死活自然也无人关心。不过他们有此下场,却在茑萝仙子算计之中。元坤子将前来禀报讯息的探子遣下去,对茑萝仙子道:“仙子神机妙算,竟猜得这般精准。”茑萝仙子笑道:“天禄岛上那三位同仙山并无往来,这次仙界擒魔大会却在天禄岛举办,付千钧何等精明,自然瞧出其中古怪。连我都猜出他们此次擒魔大会,恐怕不止为擒魔之事,付千钧更不必说了。他们三个深居天禄岛上,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聪明,却叫付千钧捡了便宜。这下倒好了,他们伤的伤、残的残,成了丧家之犬,恐怕再无出头之日了。”元坤子道:“不过紫云奇龙砚落到那付千钧手上,仙子,我们可得当心了。”茑萝仙子起身,踱步道:“奇龙砚我们自然要拿到手上的,但是只可智取,万不可莽撞。那六蛟上君也是个蠢物,就凭他,也有胆去闯天禄岛。”言于此,茑萝仙子回身盯着元坤子,问:“六蛟上君伤得如何?可有探子来报?”元坤子答道:“听罄音谷外出的弟子所言,六蛟上君伤得极重,回了罄音谷便闭关疗伤。不过怪的是,为他护法的,竟是陈汝阳。”,!“当真?”茑萝仙子吃了一惊,说,“陈汝阳躲到罄音谷拜在他门下,自然是走投无路,下下之选。六蛟上君怎会如此信任他,重伤之际叫他为自己护法?”元坤子道:“依仙子所言,难道六蛟上君身边没有得力的弟子了?”茑萝仙子忖度片刻,对元坤子吩咐道:“你派探子盯紧些。我如果没有猜错,六蛟上君恐怕是在天禄岛上伤得太重,累及仙根,他是要借陈汝阳肉身夺舍。”“陈汝阳仙根只比寻常人等胜出一分,六蛟上君借他肉身夺舍,未免……”茑萝仙子摇头道:“仙门中人一旦油尽灯枯,除了借体夺舍,便只有等死了。可是沦落到此等地步,哪还有挑拣的余地?六蛟上君当真借陈汝阳的肉身夺舍,于我们倒是好事。此人虽没什么大本事,却有些利用价值。若论奇门数术,三界之中恐怕无人能出其右者。他纵然夺舍成功,最多多活两三年,此人又是急功近利的性子,我与他结盟,不怕他不答应。”言毕,茑萝仙子问道:“我要你通知人、阳二魔前去天目山议事,他们可有回讯?”元坤子道:“再过十来日便是天象逆转、魔消道长之日,所以他们商议这两天就在天目山恭候仙子。听他们口气,大概今日便到。”“也好。早做筹谋,我们胜算也大些。”茑萝仙子同元坤子带上四名护法女使即日出发,天黑前抵达天目山,竟未见到人、阳二魔。又候了两个时辰,二魔才各携弟子抵达天目山。寒暄几句,茑萝仙子道:“两月未见,你们二位魔功恐怕又各有长进吧。”人魔笑道:“玄脉不增,单靠外在修炼,魔功再有长进又有何用?过几日星象逆变,我们若遭仙门弟子擒住,囚身妙一谷底,再放出来,魔功又要损失不少。还是你跟冥火金尊快活自在哟。”茑萝仙子道:“我有什么好快活的?那冥火金尊拿捏着我的五麝神鼎,每回他来我东海,我还不是诚惶诚恐,生怕他一时恼怒,不肯解去神鼎上的禁制。我东海物产贫瘠,比不得你们山中魔宝奇绝。除了辟陵神池,我也就只有这五麝神鼎可堪重用了。我毕竟无依无靠,又不似你们还有兕虎神君血脉元神佑护,纵然形神俱灭亦有机会重生。”阳魔轻叹道:“你又何必拐弯抹角?你遣弟子通知我们来此地会面,总归是有要事商议吧。”茑萝仙子莞尔一笑,道:“不瞒你们说,其实我这次与二位相会于此,倒也没什么太要紧的事。我的处境,你们是知道的。明面上看,我东海二十四岛一片太平祥和,实际上呢,却是危机四伏的。外敌嘛,好歹除了一个,可是想对付我的,仙门也好,魔界也罢,何止一二?更不用说我东海内里不安分者,成日对我这尊主之位虎视眈眈,我也实在需要结交更多盟友。”人魔道:“我竟不信,你跟病魔私底下没有往来。”“病魔是何底细,有何能耐,莫非你们二位还不知?他玄脉不过尔尔,魔功再练千年万年也不会有多少长进,我与他,只是互不得罪罢了。你们二位为人都爽直,我便实话实说了,我此次把你们叫来天目山,是希望你们为我牵线搭桥,助我与阴魔结盟。”人、阳二魔相视一看,阳魔道:“那阴魔实力在我之下,论自私自利,却不逊神魔。你与他结盟,可当心他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反占你的便宜,教你做了赔本买卖。况且不要忘了,你曾霸其洞府,将他赶出武夷山。阴魔看上去不打紧,其实最是记仇,又生性残忍,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些才好。”茑萝仙子笑道:“天底下的事情无不讲求机缘。你们二位去年擅闯我东海禁地,我们本是敌对,怎么反倒成了朋党?这小半年来,我们互惠互利,彼此都得了好处,这便是机缘使然。再说,阴魔再不好,他那二弟子八面佛乃十全之体,想来是百毒不侵,百法莫摧的。”说到这儿,茑萝仙子瞥向人、阳二魔身后弟子,又说:“想必兕虎神君徒孙甚众,说到先天禀赋,也只有八面佛最是无敌了。”白夜叉鼻子一哼,道:“那八面佛虽是十全之体,又不是毫无破绽的。八面佛原是一株千载赤莲,正因天生一副十全之体,本来是难以入魔的。阴魔不惜以自身血魄育之,这才点其玄脉,渡他入了魔界。他得授阎罗瘴,不过百年便初得人形。他那十全之体固然得天独厚,却也是他魔功精深的阻碍。寻常魔界弟子功力寸进,慢则慢矣,却可积少成多。他正因是十全之体,精进魔功需过十重玄关,他才过四重玄关,若那五重玄关他不入其门,再蛮修千年,修为法力也不会有长进的。”茑萝仙子道:“这又如何?左右他得十全之体佑护,纵然他魔功不精,关键时刻能替我们避害挡灾,那也足够了。再说他既是十全之体,但以毒物练功,经他肉身润化毒性便可解去大半,与他交好,以合练魔功,怎么看也不是亏本买卖哩。”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杜枭娘朝三修和尚递去眼色,三修和尚道:“十全之体虽是八面佛的优势,其实仔细说来,他正因依赖这十全之体,反为其所累了,这几百年来,也不见他在别处下功夫,傲气倒一年盛似一年了。况且他这十全之体也有靠不住的时候。阴魔一门之法水、木极旺,火平,土、金极虚。八面佛曾无意中告诉我,他修炼阎罗瘴,虽肉身十全,元神却有五行失衡之兆。只要破他童子身,十二个时辰内,他便会因心神荡漾致使十全之体略现亏缺。十二个时辰后方恢复十全之体。此后若再行房事,便需二十四个时辰才可恢复十全之体;每多一次,复原便困难一倍。”“如此说来,那八面佛也不过如此了。”茑萝仙子笑道。悬空道人说:“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八面佛既得十全之体的佑护,魔功修炼受其掣肘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再说上回仙子你灭了金翎法王一脉,想必六如宝印已为你所有,你现下手握五麝神鼎、烛阴玉璧和六如宝印三大至宝,也不必太贪心了。”“罢了罢了。那阴魔为人我也甚是讨厌,不提他了。”茑萝仙子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天禄岛上的事,你们可听说了?”人魔道:“付千钧在那岛上此番大闹,我们如何会不知道?听说是为了争夺当年极乐仙姑的法宝。茑萝仙子,你当年也在崆峒山中待了百十年,那紫云奇龙砚究竟有何玄机,竟引得仙界那许多人争个你死我活?”茑萝仙子摇头道:“我虽在崆峒山多年,那星辰子却时时防着我,紫云奇龙砚的秘密,我实在知之甚少。”阳魔道:“星辰子当真时时防你,你如何有本事伙同闲云子将五麝神鼎偷出来?你又如何得知五麝神鼎的法门心咒?”茑萝仙子笑言:“你是当真不知,为了套出五麝神鼎的法门心咒,我费了多大力气。再说闲云子也帮了不少忙呢。我只知奇龙砚与我的五麝神鼎既是同气连枝,又是死对头。那奇龙砚并非星辰子所炼,天下最知其底细的莫过于极乐仙姑,可惜她又死了。恐怕……”三修和尚抢过话头,说:“真真是可笑。谁人不知玄凰圣君最擅推卦卜法?我听说,奇龙砚当年是叫那极乐仙姑废去灵须的。极乐仙姑为了废掉奇龙砚,连自己几百年的道行的不要了,这其中的古怪,如何解释?玄凰圣君是她师父,怎会不知奇龙砚的秘密?茑萝仙子你当年既然从他口中套得五麝神鼎的心咒法门,想来那奇龙砚的秘密,你也不会放过吧。”茑萝仙子冷笑道:“三修,看来你忘了,你原是邪道之身。须知祸从口入,难道这许多年你还学不乖?”三修和尚听不出她话里有话,还要言语,人魔却道:“茑萝仙子不愿透露,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茑萝仙子道:“也不是我不愿透露,实在是我知之有限,不敢揣测。我虽在崆峒山待了百十年,到底不是星辰子的徒弟,他算出什么来也只说与闲云子听。那闲云子肯助我盗走五麝神鼎,是因为他自己动了歪心思,与其说是他助我,莫如说是他想利用我盗走星辰子的宝物。只是他这些心思早被我看穿罢了。实话告诉你们,我只知道五麝神鼎是由奇龙砚中炼出来的,自然有诸多地方受制于奇龙砚。那奇龙砚落在付千钧手上,我比你们更担心。你们也是聪明人,若那奇龙砚当真有什么天大的能耐,我又心知肚明,岂会叫他付千钧夺去,置己方于被动?”人魔说:“近些时日,连凡间都在流传什么奇龙神砚,飞升九天;三界问鼎,号令群英。我原也以为这不过是一些人夸大其词,以讹传讹。若奇龙砚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威力,当年玄凰圣君为何不尽其用?可是眼下回头看,仙界众人在那天禄岛上自相残杀,仙山更折损两人。若紫云奇龙砚平平无奇,实在说不通呵。”:()鸠尤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