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与陈蜀联军针尖对麦芒之时,抚州以西,茂密的山林中,百余人正在林间快速穿梭着。虽然他们的速度很快,但是如果有一个老道的猎户在场,会立刻看出,这些人并不熟悉这片山林,之所以行动如此迅捷,只是因为他们身强体壮,又有人领路而已。这百余人在穿过一片极为茂密的树林后,停在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小路旁边。刘三郎打量着面前这条小路。这显然是一条刻意留出来的小路,不管是铺上了厚厚沙土的路中央,还是两侧排列不甚整齐地石头,都证明留下这条路的人是费了一番工夫的。他侧头看着身旁一个身形佝偻的人,那人与他一样都披着一件带有兜帽的袍子,宽大的袍服遮着他干瘦的身躯,兜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让人无法第一眼就认出他到底是谁。“你确定,这条路的尽头就是韦氏的山寨,而不是刻意留下的陷阱?”刘三郎冷冷地说道,一边划拉着地上的落叶,顺便捻起一挫湿润的沙土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我没有必要骗你,若我真的打算动什么心思,那此次跟我上山的第一批人应该是几千人,而不是你们这一百多前锋。”兜帽下传出的声音像是枯槁的树木一样令人不适,从内到外透露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不过刘三郎并不以为意,他更在意的是这句话本身,而不是那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摘掉你的兜帽吧,这里的人不会暴露你的。”刘三郎拍打了一下手中的沙土起身道:“什么时候向后面的人传信由你来决定。”“不过,我要提醒你,我依旧不信任你,所以我会盯死你。”那人身形停滞了约几个呼吸,才伸出那双与他声音极为相符的干瘦的手摘下兜帽。这是一张苍老到了极致的脸,阴鸷的目光,密布的沟壑与他那灰白的胡须甚至让人有一种错觉,这人是不是还活着。他喉咙处,一道已经结痂的伤口让他更显狰狞。韦成孝伸手摸了摸喉咙上的伤口,随后发出一阵“呼噜”声,才开口说道:“现在就可以给后面的人传信了,我们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就能到达韦氏的山寨。”“后面的大军没有人带路,两个时辰后能不能走到我们现在这个地方还未可知呢。”刘三郎对身后一名密谍点点头,那密谍立刻起身朝山下走去,不多时就消失在了茫茫密林之中。韦成孝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走到队伍最前面,开始沿着小路向上走去,刘三郎跟在他的身后,唯一的左手已经握紧了横挂在后腰的横刀。只要韦成孝有什么反常的举动,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抽刀将其杀死。不过刘三郎最终还是没能得到这个机会,两个时辰后,韦成孝与刘三郎再度蹲伏在一块巨石旁边,静静地看着小路尽头那道用石头垒成,高约一丈的墙壁。“这就是韦氏的山寨?”刘三郎狐疑地看着没有几个人的墙头。韦成孝对这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他喘匀一口气后说道:“这只是韦氏山寨的第一道石墙,这之后,还有两道。”他伸出手指着石墙说道:“通常每一处石墙都会驻扎一个百人队或是一个五十人队,他们的作用并非抵抗,而是示警。”“只要有人对第一道石墙发起进攻,半个时辰之后,建在山背面的山寨就会知晓,并做好抵御进攻的准备。”刘三郎打断韦成孝,他皱着眉头说道:“你放才说,山寨在山背面?”“那为何一开始不带着我们走另一边?”韦成孝冷笑一声说道:“整个山背面已经被韦氏变成了一片遍布陷阱的修罗场,哪怕是再悍不畏死的人进入其中,也只会崩溃。”“还是说,你们唐人都是石头与铜铁做的?”刘三郎头一次被一个俘虏呛得哑口无言,不过多年密谍的经历让他在此时仍旧可以保持平静。他淡淡地说道:“激怒我没有好处,还是说说你的打算吧。”韦成孝突然站起身,一旁的刘三郎与周围一圈密谍都被他这一下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不等刘三郎伸手拽他,他扭头对刘三郎说道:“这就是我的办法。”说着,他就拄着那根半路上捡来当做拐杖的木头蹒跚着朝石墙走去。走出几步后,他回头对目瞪口呆的刘三郎说道:“要不要跟上来?”刘三郎看着韦成孝脸上的戏谑,咬咬牙猛地起身走向韦成孝,身后的一百多密谍也纷纷跟在刘三郎身后。因为韦氏倾巢出动,留守的并不多,因此石墙值守的只有十五个人。此时天色尚早,石墙外有没有什么动静,因此留在石墙上的仅有三个人。那三名部曲一边在石墙上百无聊赖地溜达着,不时转头朝外看上几眼,似乎并不认为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被突袭。其中一名韦氏的部曲在石墙上巡视了一圈后,感觉有些口渴,便解下水囊准备喝水,就在他仰头喝水的时候,他的余光突然瞥见墙外出现了一片人影。被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的他连忙扔下水囊敲响铜锣,清脆的声音很快就在林子中响起,随后两侧密林就响起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石墙下的其余十二个人听到铜锣声立刻跑上石墙,为首的一名伯长向外看去,发现本应该在这时候空荡荡的小路上,已经密密麻麻站着近百人。他们挤在一起沿着小路朝石墙走去,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可能飞来的箭矢杀死。“点燃狼烟,传信!”“伯长,家主有吩咐,不能点燃狼烟,否则主寨会有暴露的风险。”那伯长拽着说话的那名部下,另一只手指着缓缓靠近的那群人说道:“看清楚!这些人能找到这里,就说明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了!”说着他一把将其推开,那名部下当即手脚并用的朝石墙下跑去,准备点燃狼烟示警。:()乱世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