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人,另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有一点和他不同,都不会变成这样。”"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根本没有如果,"他说,"如果既然没有存在过,就没有意义。"他停顿了一下,有些自暴自弃地说:"我怎么样根本不重要。"只是怕他止步于自己,怕这样的自己害了他。虾:谁挣得比较多?杨:肯定是他,但是他压力比我大。何:主要是女儿的抚养费和房贷。不过还好,自己生活比较简单,父母也不要我关心(苦笑)。平常没什么时间吧,也就没其它特别大的支出。杨:他能造的时候还挺能造的,比如开空调啊,吃饭啊,看的我肉疼。我是穷苦人家小孩,他是学术大佬家里的小公子。何:他嘲笑我。杨:嘲笑,他有些方面简直是单纯,从小到大生活就局限在家庭学校单位,没缺过钱也没见过大钱,没理财观念。何(有点不好意思地笑):有点丢人……直说好了,结婚前老妈管结婚后老婆管。虾:小杨警官真是把人从里到外摸透了啊。您自己呢?杨:正常过吧,之前没有存钱的想法,因为家里没人了(好惨)。跟他比起来我们福利比较好,比如医保?(医保……你还是闭嘴吧)虾:之后,二位经济上打算怎么处理?何:(迷茫)杨:要不开个公共账户吧。何:可以。(一个人过和两个人过还是有差别的啊)第二周被网课折磨得几乎崩溃,整周一个字都没有写?_?以后还是更五休二何峻凌这回算是欠了大人情。好在前辈们也不会在意这些,满心还记挂着"股动脉破裂能这么好好的救回来,我们医院实力可以啊"。如果不是涉及到警方、情况特殊,过两天院报首页必然是这个病例。有点难办的是这些人情会被记在他父母身上。打从他进了医学院至今十数年,在这个系统里始终是"裘老师的儿子"或者"何老师的儿子"。但何峻凌此时只庆幸自己能有爸妈这个面子。他爸妈急匆匆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他随手接起,没过脑子就算糊弄完了。这个病例太少见,不止他记挂着,参与手术的前辈也记挂着。他不止一次在监护病房碰上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一个秃顶一个头发茂密的申老师和张老师,端倪全被他们看在眼里。也许是身体进入了应激状态,何峻凌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错觉,仿佛一切繁杂的社会关系都消失了。父母同学的人情不好欠,自己同学的人情好欠。杨烁的病历挂在了夏语冰名字下边,归她管后续治疗。此时他坐在病床边上,拿沾湿的纱布一点一点把杨烁脸上的血迹擦掉,动作轻得不能再轻,连被口罩挡住的呼吸都是轻的。头发上的不好擦,纱布上留下几道褐色锈痕。"我说何峻凌,你去睡会儿吧,当心出医疗事故,"夏语冰难得戴起框架眼镜,一叹气沾了雾,"放心,每天我们主任查两遍,申老师来查一遍,张老师查一遍,刘老师查一遍,监护就没这么热闹过。"何峻凌摇摇头。也不知自己这几十个小时的无眠怎么过的,头发随手一拢,镜子都没照过。路过护士台门口的体重秤他没敢称,估计又瘦了。早上查完房洗手时不经意间瞄了眼镜子,眼窝发黑有些病态。他扯个笑容给自己,觉得熬久了心脏有点不舒服,心情倒是还挺平稳。可能是看着杨烁脸色一点点回来了,就像看着初春的小树抽芽。还有什么能比生死更重呢?麻烦的事情太多了。警队来人的时候他也在,何峻凌垂下眉眼原原本本告知实情,不用看也能觉出他们队长眼里的怒火,让他不自觉手抖。这是杨烁第二次进监护病房。如果说上一次不过是没床位才让他可有可无住了一晚,这一次是真正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杨烁缓缓睁开眼,恍若隔世。他睁开眼又闭上,又想要睁开,眼皮来回颤动。病房里的昏暗对他来说也太亮了,无法适应。他的意识是逐渐回来的,将醒时好像在做梦,脑子里不停重播自己失去意识前的画面,思考自己到底是如何落到这一地步的。他记得自己很快追上了小偷,小偷拼命挣扎,喊着破碎的话。然后那个喊着"抓小偷"的人疯了一样挥刀刺向他们,被他躲开了,然后——有人在说话,在拍他、叫他,把他梦里的思考打断了。那个声音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几岁,把他飘散的意识聚拢起来,彻底从九天云外拉扯回来。他嗓子发干,声音卡在嗓子里发不出来,好不容易突破声门,发出一个嘶哑的响。呼唤他的人听见,去叫别人来:“夏医生,杨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