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竟然因此发怵,不再吭声了。薛彤这一觉睡了很久,眼前走?马观花,她常常觉得自己这辈子并不长,很多时候一天、一年、百年……晃眼就过去了,吃喝玩乐在虚度,虽然舒坦,却是千篇一律的线形,等这些?日子成了回?忆,才发现生命呈片段式。她将荀若素当成了漫长时间中的“收容所”,她记忆中的每个片段都与荀若素有?关,轮回?中千千万万个不同的荀若素,甚至包括老?师。随后,薛彤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她猛地想起来刚刚薛彤是半跪在地上的,为了给她撑伞,荀若素也有一条腿沁在雨水中,她的体质很怕冷,还有些轻微的咳嗽,薛彤装了一会儿就有些装不下去了,她缓缓睁开双眼,绵绵雨丝中,她看到荀若素在哭。一点泪水悄无声息地挂在下巴上,荀若素的眼角有些泛红,但表情中却没太多的悲痛,仿佛只是睁眼看人的时间太长,泪水是生理性的。宿舍走廊中开着灯,灯光暖黄色,落在荀若素的身上,她既不问梵印的事,也不关心天雷,只瞧着薛彤,微微皱着些眉心,“疼吗?”“也不是很疼,”薛彤伸手,将她下巴上的眼泪接住,“你怎么还活着啊?”“这句话我?还想问你呢,”荀若素被她气笑了,“第七道天雷威力巨大,你还有闲工夫解开梵印,我?家祖宗不是好招惹的,反噬也不好受吧?”薛彤抹去嘴角的血迹,“还行。”“拴你的笼子都快劈坏了,叫还行?”荀若素满脸写着“骗人。”她指着地上的影子——没有月光的午夜,雨丝绵绵,唯一的光源就是宿舍走廊的灯,但这些灯还是老旧的白炽灯泡,泛黄,全部打开也没有多大威力,落在荀若素的身上都成了浅淡一片,难以在这样的雨夜中拉开影子。然而此时,薛彤的脚下却形成了浓墨重彩的阴影,是一只巨大的牢笼,无数锁链在笼子中升起,看样子是绑在薛彤的身上,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但离开了阴影单看薛彤本人,却没有任何重负。阴影中,困锁薛彤的牢笼破损一道,锁链也有毁坏的迹象,荀若素伸手,将薛彤扶了起来,“我?们回去说。”劈厉鬼的天雷有些一反常态,没有平素赶工似得干完就收工,反而每一次都劈得郑重其事,不像处刑,倒似筛选。荀若素这会儿已经恢复了记忆,她见过这样郑重其事的天雷——当年薛彤继任第十殿殿主时,就曾遭过这样的雷劈。人世间讨份工作还要投简历、笔试、面试,倘若公司讲究,还有一面二面,就算全部过了,跟你谈薪资时双方都有可能不欢而散,薛彤这份工作薪酬高,不愁吃喝,铁饭碗能管成百上千年,头上的老板随便骂,做二休三,想请假就请假,规则之下还能随便钻空子……这么?好一份工作,当然不是随便落在头上?。成为十殿主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满身罪孽,需要自己画地为牢,二是九道天雷,一道都不少的劈在身上?。在薛彤之前,第十殿也曾有过其它选择,但要么?心智不坚定,最多劈到第三道天雷就主动放弃,要么?罪孽深重,却无法约束自己,只有薛彤——思过崖上?雷电交织,蚀髓销骨,她走过去时,头也不回。此时的薛彤身上?湿哒哒的,幸好这是个女人的宿舍,抽屉里放着暖风机,荀若素正在一边帮她吹头发,一边听她道:“虽然是些旁门左道的手段,不过他现在已经是罪孽缠身,又有黄小苒这个牢笼将罪孽装在里头,只差两道雷就能代替我。”的确是旁门左道,但面具人既需要博学,清楚知道成为第十殿主的前提,又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布此局,让自己达成这些条件,天道苛刻,就算明目张胆地钻空子,也要钻出水准来才能得到认同,可见面具人在这里头下了好大一番功夫。其实第六道雷劈下来时,薛彤就觉得有种熟悉感,只是荀若素那边正好出了幺蛾子,将她轮回前的记忆劈出来还跟薛彤共享了,一晃而过的熟悉感哪有白月光为了自己挨雷劈刺激,薛彤一时被分心,竟忘了深究下去。薛彤说完,又问荀若素,“如果最后两道雷我也扛了下来,第十殿主总不能是两个人吧?”“不会,”荀若素拢了一把薛彤的头发在手心,“第九道天雷会劈坏你铸的笼子,你身上的业障积攒了上?千年,笼子一旦破坏,你就会被罪孽吞噬,成为大魔头,到时候就轮到大家齐心协力铲除你,为天下子民谋福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