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彤道,“你大概是不了解自己,当你生气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会微微僵住,而且提不起兴致。”“你观察出经验来了?”荀若素无奈,“雨已经停了,这会儿太阳刚起来,你不能在外面多呆,先进?屋。”“进?屋之后多少双眼睛看着,再想说话就?有顾虑,”薛彤不肯让步,“而且我?的时间也不多了,你要在这儿干耗着也行,我?不介意。”“我?介意,”荀若素真是拿她没有办法?,“以后要我?跟钟不眠做同事,我?还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薛彤,你知不知道你有说梦话的坏习惯?”薛彤心想,“我?连睡觉都?几百年难得碰上一次,怎么会去留意说梦话这种概率约等于零的习惯。”但表面上,她还是乖乖摇了摇头。“你在梦里看不上我?。”荀若素极为简短的来了这么一句,高度概括薛彤絮絮叨叨的所有梦话。“!”薛彤一脑门的震惊。梦境跟现实果?然相反,梦里明明是荀若素吵着要跟自己分道扬镳,怎么投射到现实中,自己反而成了理亏的那个?“我?要是说在梦里,是你看不上我?你信吗?”薛彤一脸认真,“我?还因此难过了半天。”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荀若素先笑了,“进?屋吧。”“敷衍我?,”薛彤也笑,她将自己挂在荀若素身上,“荀若素,你别担心,我?的确是因为前尘往事才爱上你的,但我?爱你,爱的是当下的你,并非过往,并未未来,只是你。”“这些肉麻的话跟谁学的?”荀若素轻声问,“秦语?”房门被推开时,秦语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黄小苒心地?善良,还以为她是被忽冷忽热的风吹到感冒了,特别乖巧的扯了几张面纸递过去。这一道雷挨得并不亏,当薛彤以相当不雅的姿势挂在荀若素身上,被她“扛”进?来时,包括钟不眠在内,房间中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荀若素一本正经地?解释,“薛彤很?轻,我?扛得动。”她的手腕又?白又?细,荀家又?以不擅体力活儿著称,此刻能将薛彤整个人薅起来,面不改色气不喘,看得出十殿主为了在她身上挂住,真就?受着重伤还特意废心思在体重上,这会儿不比纸片压秤。薛彤:“看什?么看,老?娘乐意。”两个小时前,房间里只剩三个人,薛彤猜测大概是趁自己休息的时候,荀若素为了说话方便,把蒋长?亭和元戒都?叫了过来——叫蒋长?亭过来薛彤还可以理解,但元戒就?是个吃斋念佛的和尚,他不应该牵扯进?这堆破事里。没等薛彤开口询问,元戒自己先道,“我?是因为庵堂里的长?明灯灭了,才下山来找施主的,临走前让师弟代替我?看着庵堂,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异动立刻告诉我?。大概两个小时前他给我?发消息,说长?明灯已经全灭了。”准确来说,长?明灯第一次有动静,是荀若素和薛彤在坟地?相遇的那一晚,不过那次只熄灭了一盏,第二次有动静直接一半都?没了,这第三次……元戒问,“阿弥陀佛,虽然我?秉承师父的遗志,看守着点?满长?明灯的庵堂,但也从不知道这地?方有何用处,薛施主,今天你能为贫僧解惑吗?”元戒这话说得不紧不慢,老?和尚极好?的涵养,他只负责问,就?算薛彤不打算回答,也不好?责怪他的好?奇,元戒其实有得不到满意答复的心理预期,毕竟这么多年,从他年少轻浮到这把苍老?身子骨,也曾多番旁敲侧击,只是薛彤不想说的,谁也不能勉强她。“那些灯代表着两样东西?,”薛彤舒舒服服坐在床上,任由荀若素在她背后垫了块枕头,她此时双手捧着搪瓷杯,缓缓道,“其中之一就?是我?身上的业障。”话音落下,所有房间里的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凛冽森然的风,风抵至墙角随后消散,日光透过窗户落在薛彤的身上,也在她的脚下铺展出另一幅图景。困住她的笼子快成了齑粉,黑色的影缘都?是黏连的灰白地?带,就?算是此刻说话时,这些灰白的边缘也在离散,锁链震颤,没有声音,但只凭双眼目测,仿佛能听到“框里哐啷”的巨大动静,除此之外,每一截锁链之下,都?有恶鬼在挣扎。房间中一时有如群魔乱舞。薛彤仍是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我?身上的业障是无法?被消解的,厉鬼恶鬼没有常性?,但它们本能的会畏惧,十殿掌管轮回,天底下最厉害的鬼其实是我?,所以才压得住南来的北往的想搞事的……但充斥业障无法?被超度的鬼就?该拴在笼子里,一旦我?从笼子里出来,自然会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