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一块到校门时,总共没几步路,一般不说话,唐意远第一次听到他对陆辞的称呼,脸色猛地阴沉下去。他本来就一副凶相,这会难看得愈发瘆人。到底亲兄弟,显示器比不上,硬件差不到哪里去,心思活络,脑子转了几个弯,还明白了姜照眠后一句话的用意——人家不想他和陆辞同用一把伞。唐意远火气噌噌地窜,垂在腿侧的双手攥成拳。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姜照眠斜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没什么反应。陆辞接过伞,没搭他的话。姜照眠吃过几次亏,知道再讲下去他要不耐烦,拽着送不出去的雨衣,小声说:“那我走了。你明天记得上早读,别忘了啊。”-那辆车仍然很快消失夜色里。雨势渐缓,陆辞撑开伞,唐意远钻进去,低头走了几分钟,控制不住情绪,怪声怪气地说:“他搞哪一出呢,怎么就认你当哥了?”唐意远越想越气,自己和陆辞从一个娘胎爬出来,满打满算十几年,上高中后没叫过一声哥哥,反而让别人占尽便宜。嘴撅得能挂衣架,喋嗒喋嗒:“我今天算见识到了,还有半道杀出来抢人的,你是他哥吗他就喊?陆新瑶可就生了俩,而且怎么也不见他来叫我一声?真够恶心…”“别嚷,头疼。”“我没嚷。”说是这么说,嗓音还是低了下去。姜照眠只听他哥一个人的话,家里富得流油,长得还漂亮,危机感劈头盖脸淹没了唐意远,吐出来的全是心声:“陆辞,你不准应他,你要是喜欢这种调调,我可以改口,咱们名正言顺…”跨过一个水洼,陆辞说:“你恶不恶心?”“不是。我,唐意远,你亲弟弟,怎么就恶心了?我瘦下来不比姓姜的丑好吧?”校门口的商店亮着灯,陆辞懒得理他,打算收伞进去:“车钥匙呢?”“这么大雨,今天走路回去吧。”一回到家他哥要么出门要么房门反锁,唐意远想多点相处时间,顺便运动减肥,“明天让我同学来接。”陆辞有时候好说话得要命,也没戳破他的小心思,嗯了声就转身往外走。城江港的小巷纵横交错,湿漉漉的青石板在路灯下反射出阴冷的光,时不时有流浪猫掠过,钻进两侧灌木丛,此起彼伏叫着春,听起来像婴儿啼哭。唐意远今天晚上心浮气躁,又被它们激了半路,放弃迂回战术,单刀直入道:“哥我问你个事,姜照眠到底是不是oga?”“你问这个干什么。”“刚刚那么多人挤一起,我连你的信息素都能闻到一点,就他干干净净,一点味儿都没有。”唐意远坦白,“而且我前几天犯浑,被沈天磊抓到学生处罚站,下午老师去上课,桌上摆了份他的转学档案,我就看了。”他偏过头瞟了瞟陆辞,见对方神色如常,犹豫几秒,接下去说:“姜照眠腺体有问题对吧?没有信息素没有发情期,也闻不到别人的味道。我上网查过,这种毛病几率低成这样,条件又严苛,他小时候得被多少人碰过?他们那种家庭,一般人能进去搞?指不定早被他亲爹亲兄弟玩腻了。”唐意远喉结滚动,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脸上意思很明显——你不嫌脏吗?“你能闻到我的信息素是因为血缘。另外,”陆辞人生就俩准则,“他怎么样,和你有关系?”“怎么没关系,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喜欢你。之前威胁我和爸的人就是他们家的吧,肯放人不就因为契合度?你记不记得上年那场辩论赛,这玩意就是遗传学的糟粕——噢,生下来注定你们俩一对了?自由民主都被狗吃啦?”唐意远嘴皮子利索,上下一碰又是一大串,”况且这种病治好了还有后遗症,我哥大好人生刚刚开始,追他的不知道能组多少支足球队,凭什么就绑死在姓姜的身上?”雨停了,伞被唐意远拿走,陆辞踢了颗路边的小石子,没说话。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预设立场,什么谎话都敢编,骗别人之前先骗过自己,也不知道哪个更可笑。街道太窄,撑破天能让两辆车并行,某些车型稍宽一点的,还得折下外视镜。破旧的面包车疾驰而过,泥水飞溅,泼墨一般洒上裤脚和球鞋。唐意远骂了一声,下意识去抓陆辞白净的手,不甘心没有回应,还要继续未完的话题:“你说是不是?”手机亮了亮,跳出一条消息,姜照眠问他到家了没有。陆辞瞄了眼没回,点了根烟,清隽的面容隐在缭绕的白雾里,眉眼微垂,说:“‘大好人生’这种高帽,以后别给我戴了。”他整个人显出异常的锋利,唐意远讨了个没趣,讪讪的,又有点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