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里的人姜照眠大多不熟,好几个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他人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近乎停滞,姜家老一辈在江南一带发的迹,一千多公里外的常山州祖宅只有几位年事已高的叔公当疗养院住着,那里冬季多雨,天永远像‘玻璃窗上糊了层玻璃纸’,阴沉沉地叫人昏睡。小花园是姜照眠唯一的活动地点,剥夺自由后,江窈顺势斩断了小儿子的社交需求,和她臆想中的危险相比,这买卖显然合算。没有人知道偏执像一颗种子深埋进他的心脏,泵出来的血液为它提供源源不断的养分,每一次呼吸都让根须在肉里扎得更深。二次分化前夕的激素变化会导致情绪波动,姜照眠用了最极端的办法逃脱牢笼,与此同时家庭医生判断他即将成为一名oga,惊慌失措的江窈不得已做出妥协。回到津平市的第一天,姜照眠遇到了陆辞。或许契合度仅仅是锦上添花的佐证,他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对爱情缴械,心甘情愿剖出柔软的内核,交到那个不知道名字的alpha手里。元旦过后步入期末复习阶段,副课改自修,偶尔有老师占用讲题。姜照眠买了副斗兽棋,正方形的塑料盒正面沾着颜色鲜丽的贴纸,小卖部售价三块,销量不高——几乎没有哪个十六七岁的城江港少年会喜欢这个,跟毽子皮筋一起堆在积满灰尘的货架角落,被他寻宝似的找出来。小孩没有童年,长大了见它们比谁都新奇。姜照眠捏着棋纸的两个角,姿态很到位地一抖,花花绿绿的塑料纸哗喇喇展开,四本书拉平褶皱。掌心攥了两颗棋子,脑袋凑过去,离他就几厘米距离,可怜兮兮地说:“哥,再玩一把。”沈浩撑着脸,颊肉快挤到眼尾,懒洋洋道:“你连项茜都下不过,别给陆哥送人头了。咱们大组你能赢过谁,这脑子怎么考147的。”昨天化学随堂测验的成绩下来,姜照眠不声不响拿了全班第一。“给你写三天作业。”他不搭理沈浩,自顾自推销,细白的手指在陆辞眼前晃了晃,“我真的厉害了好多,绝对让您享受棋逢对手的乐趣。”指尖快要戳到唇边,陆辞没抬头,握住那小截手腕扣到桌面,示意对方安分一点。他戴着耳机翻恐怖漫画,听不太清,以为姜照眠又哪里不舒服。姜照眠被他一碰就老实。棋纸沾了些顽固的粉笔灰,胳膊抵在上面,没一会发起痒,他试着蹭了蹭,瓷白的皮肤立马红了一片。等陆辞合上书,红晕已经演变成鞭子抽过似的浮痕,短短胖胖,像一条条虫。确实麻烦。手指按在上面,摸到的温度比别处高,他垂下眸子,漫不经心地摩挲,“你对棋纸都过敏?”指腹有薄茧,磨得oga微微颤栗。他伏到另一只胳膊上,声音有些抖:“没有啊,它等下就会消了,不用管的。”这堂课自习,项茜坐讲台管纪律,底下闹哄哄,她自己也和第一排的女孩子说笑。沈浩百无聊赖,和陆辞没话找话:“这画的什么?吓人吗?”陆辞把书扔给他,“前面还好,后面太假了。你看完给应蒙。”姜照眠捏着棋,团在手里太久,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突然说:“我星期六能来找你玩吗?”明天又要放假,他恨死这个不思进取的学校。“白天有事。”“我…我可以晚上来。”陆辞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姜照眠咽了下喉咙,耳朵尖烧成绯红,欲盖弥彰:“妈妈会同意的。”陆辞四天没跟他有过额外接触。一个疗程的药三个月下来吞得只剩十六颗,身体越来越不稳定。后颈经常一阵一阵的发烫,又痒又热还不能碰,姜照眠哪里受得住,眼圈忍到通红,抽咽着想要人抱。陆辞也不是总不救他,饿三天饱一顿,oga在他怀里哭得快没了声,因为知道吃完又得熬。周五下午三点放学。姜照眠手搭上前面的座位,小脸贴着副驾驶的靠背,编了个理由对何叔说这几天不回市里,要给同学过生日。他上课不住家里,江窈自己也忙,那栋宅子没日没夜开聚会,下午茶闹到晚上九点,两个人几个月碰不到一面。他妈妈的母爱一直泛滥,不过只在特定时候才能感受到。何叔为难地叫了声小少爷,说没有夫人的首肯他做不了主。“我跟妈妈讲过了。”姜照眠调出短信界面,递过去,“她让我和同学好好相处。”晚上洗完澡,饶清怕他闷着,打电话约人出来玩,姜照眠歪头夹着手机,一边擦头发一边说自己去不了。“怎么了?”“学校的朋友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