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小白一道入内,谢瑜向来不喜欢这等活物,无意识地蹙了下眉,便被陆菀捕捉到了。这什么表情,难道真的生气了?陆菀头一遭觉得委屈,她不就是没有给个不怕他的准话,至于一连避着她这般久吗。她垂着头,坐在一侧,给小白顺毛的手都迟缓得有些失落。谢瑜自然是告别陆菀将车帘揭开,便见周延领着一队王府侍卫伫立路旁,拦住了去路。见她望过来,素衣麻服的少年颇有些无措地勒紧了缰绳,惹得身下马儿仰头嘶鸣。此时泠风小和,道旁的柳树枝不安地拂动着,扰得行道边日光里的浮尘四下闪躲。周延早就知晓陆菀已经平安归来。只是她被掳走之时,自己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甚至还因为信王妃的缘故,在他阿耶的死因大白和救出她之间挣扎痛苦,实在是没脸见她。今日来拦路,不过是想与她再说几句话。想来,此次她回了京,便要与谢瑜完婚了,少年郎扯了扯唇角,压下了心中的沉闷酸苦。陆菀倒没多想,只当周延是来送别,迳直起身准备下车。阿妙见状,三两步并作一步,赶忙上前来扶。却被谢瑜抢先一步。伸来的手修长有力,白皙如玉,是曾经无数次,在袖袍间与她十指暧昧交缠过的,陆菀飞快地瞥他一眼,才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心里却在撇嘴,别以为这就是原谅他了,不过是不想让他在周延跌了面子而已。谢瑜看出了她的不虞,甚是温和地笑笑,打算一会儿再与她解释。周延心事重重,也就不曾注意到这些眉眼官司。他翻身下马,踌躇地走到了两人面前,先是与谢瑜相互见礼,才有些迟疑道,“阿菀,你如今可还好?”话刚一出口,他就觉察出不妥。眼前的女郎一袭浅杏襦裙柔柔垂落,眉目安然地立在那,又哪里像有半点不好的模样。好在陆菀早便习惯了这人时不时的脱线,只打了个圆场绕过去,三人随意寒暄了几句。“若是……”周延吞吞吐吐的,很想问问陆菀,自己与她是否还会有可能。可话还未出口,他就下意识地往谢瑜身上瞥了一眼。毕竟谢瑜此番助他良多,自己还对阿菀念念不忘,自然会有些心虚。陆菀略一挑眉,“若是日后世子有机会再来洛京,我与谢郎君定会在谢府设宴,好生招待你。”话中之意呼之欲出,毕竟,能在谢府设宴招待他的,只有谢府的主人家。她大约猜到了周延还有些不死心。可自己都骗过他一次了,如何还能再给他些渺茫的希望,当断则断,对周延才是最好。虽是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被拒绝,周延闻言,还是猛地闭紧了眼,勉强一笑。片刻后再睁开时,昳丽凤眸中的情意愁绪便都被深深地藏了起来。这些时日他其实想过许多。错过便是错过了,是他从前性子倨傲,不肯抓住自己心仪的女郎,如今再后悔又有何用?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将此事搁下。阿菀如今寻得了与她两情相悦的郎君,他该为她欢喜才是。于如今的她,于自己,才是最好的结局。少年郎翻身上马,提着金丝软鞭,眉眼舒展容色灼灼,揖手冲两人朗声笑道。“谢郎君,陆娘子,藩王无诏不得入京,此去经年,也不知何时能再有机会相见,前路道阻且长,还望两位就此珍重!”他用力扯下腰间的一枚莹润玉佩,毫不在意地扔给了谢瑜。“谢郎君此回助我良多,这枚玉佩是我多年随身之物,是亡母所遗下的,王府内多有人识得。若是将来有需我相助之事,大可让人将此物送来,无论所求何事,我都必会答允!”言毕,他深深地看了陆菀一眼,便扬鞭离去,疾驰的马蹄带起了官道上的无数烟尘。周延似是下定了决心,去得匆匆,再没有回头。陆菀望着那道驰骋而去的劲瘦身影,眸中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这般恢复了意气风发模样的少年郎,才是她所认识的周延。这大约也是他们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相交一场,但愿他日后一切顺遂。谢瑜方才很少开口,如今见周延已经走远,陆菀还在眺望,便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委婉提议道,“道上有风尘迷目,阿菀先回车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