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时,他想要取下那只今晨才为她戴上的镯子,塞到枕下,以免睡时磕碰伤着了她。这塞到枕下的习惯,还是阿妙告知他的,只道是阿菀极为珍视他所赠的这只玉镯,夜夜枕着入眠。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了玉镯上,才要用力,谢瑜的长睫便是一颤。只因那玉镯,确切来说,是被他握住的细腕似乎不自在地微微一动。他极慢极慢地掀起眼帘,轻轻眨了一眨,入目的便是终于苏醒过来的容颜。那双明澈的眸子半睁了开,内中氤氲着久眠的雾气,似是还在失神。陆菀才自眩晕中醒来,头脑昏沉,并未在主角番外-和离书(上)陆菀总觉得谢瑜有些不对。确切来说,是自她回来之后就有些不对。除了她才回来的那两日,这人向朝中告了假,寸步不离地守了她两日,竟是主动跟她分了床,自己歇到了内室的软榻上。他们不是都成亲了么。难不成这软榻睡起来比床榻更舒服?于是这日,趁着谢瑜去上朝,陆菀就让阿妙扶着自己,坐到了他夜间睡过的软榻上,还躺下试了试。深秋的寒风簌簌,卷起不忍离枝的枯叶,发出窸窣的碎响。书房内却是摆了上好的炭盆,不见一丝烟气,温暖如春。她也只着了薄而绵软的春衫,窝在榻上勉强翻了下身。就微微蹙眉,好似也不怎么舒服。以她的身量,绵软无力的足尖都能将将够到榻边,这软榻的尺寸倒是与她相符,但谢瑜可是比她高上许多,睡在这分寸之地,岂不是还要微微蜷缩着?又怎么可能睡得舒服。陆菀不由得撇了撇唇角,细软的手指慢吞吞地抚上了同样无力的膝盖。阿妙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娘子莫要心急,您躺了这几年,难免身子乏力,多休养走动便好了。”陆菀扶上她伸来的手,花了些功夫才坐起身来。她总感觉哪里奇怪。若是两人同寝同卧数年,谢瑜这时候还避什么嫌,当真是怪事。但若是说他不曾与自己同眠,内室的床榻上可是浸透了他身上的气息,枕褥间那股清冽微苦的淡淡香气,显然是经年累月才能染上的。陆菀微微吸气,觉得她这身的衣衫上就沾染了不少。都是属于他怀抱里的气息。眼见阿妙专注于将软枕塞到自己的身后,她就有些犹疑地问道,“阿妙你说,他这两日怎地想着要歇到软榻上?”他们分床的事自然瞒不过贴身婢女。阿妙斟了杯温热的酪浆放在塌边小几上,替榻上酥软无力的女郎揉捏按摩着各处关节。她歪着脑袋猜测,“许是郎君怕扰了您安眠?上朝的时辰紧,白日里您还不曾起呢,郎君就已经出府了。”陆菀抿了下唇没说话,慢吞吞地伸过手,试图端起盛酪浆的杯盏。见她开始尝试着取物,阿妙一下就屏住了呼吸。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娘子的手抖了下,打翻的温热酪浆就洒满了被褥。果然还是不行。她把被子掀到一边,摸出帕子,替娘子擦着手指。嗫喏地劝道,“娘子才醒呢,莫要心急才是。圣人不是派了御药局的医师来给您看过了吗,都说需得好生锻炼着……”陆菀垂着长睫,入目便是被褥上洇湿的一块暗色。她倒也没急着恢复,所以阿妙的絮叨都被当作了耳旁风。没多久,陆菀翘了下唇角,计上心来,“这榻上的被褥不许换掉,你去,让人把房中的被褥全都收到耳房里去。”阿妙应了声,就把这事办得妥帖。等晚间谢瑜就寝的时候,陆菀在床边倚坐着,在看话本的余光里不住偷瞟,就见到清隽优雅的郎君略挑着眉,俯身从软榻的被中摸索出了只——素青瓷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