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忸怩犹豫的性子。当下便提起笔,将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地写在谢瑜二字旁边。随即将笔搁在几案上,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我可得与阿娘商量商量,让人备好碗口粗的大棒,准备打新郎子了。”谢瑜眉眼染笑,颈间的玉白突起轻轻一滑,又信手将那只锦盒打开。内中是一套羊脂玉的头面。簪钗镯俱全,只缺了只颈坠。玉质上乘,美轮美奂,雕工更是精巧。他取出支镯子,替陆菀换上,动作轻柔,“这是扶风夫人留下的,前些时日才让人自南边将之取回,想来,她也会乐见你得了此物。”南边取回的,那应当是早逝的生母留给他的念想。陆菀才翘起唇角,就看见他又自盒中取出只指环。修长匀称的手指极灵活,轻轻巧巧的,就替她将指环套在左手的无名指上。洁白温润的指环细细的,没有雕琢纹样,有些不起眼。却是惹得陆菀忍不住抚了上去。她很想地地谢瑜是否知道给女子戴上戒指的含义,可转瞬间就打消了念头。到底是差了千百年的光阴,解释起来反倒怪异。不说别的,单单后世求婚时惯例的单膝下跪,他这个连天子都不曾跪过几次的人定是很难理解。“这只指环倒不是我阿娘留下的。”谢瑜捉过她的手,将盒中的另一只指环取出,托在手心。含笑的视线落在两只指环上,娓娓道来。“这只才是。我生父年少时常常偷溜出宫,曾听人言,异域之人成婚时会替妻子戴上此物,约定不离不弃。因而在迎我阿娘入宫后,便亲手替她琢磨了这只指环,许她一世。”“是谢伯父告知你的么?”陆菀听出他话中的生父是指前朝那位末帝,难免有些好奇。“是盒中的信笺上所写。”谢瑜垂下眼帘,语气转淡,“想来,将此事记录下来,也是告诫我去寻个合心合意的女子,如同她与末帝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毕竟,她可是在生下我后,便毅然决然自尽,与我那阿耶生死相随的。”见他的情绪似是低落下去,陆菀将戴着指环的手伸到他的眼前,转移着话题。语气里透出几分刻意的委屈。“你阿耶的指环上还雕琢着花样呢,怎么你送我的只有素圈?”谢瑜如何不懂她的意思。唇边噙起些笑意,就伸手抚上她的脸,还在眉眼处轻轻描绘。“时日尚短,我还不曾想好刻些什么纹样,若是阿菀有喜欢的,我日后再补上?”陆菀轻轻晃着耳边明珰,弯了眉眼,笑意盈盈。“这可是你说的?”看着眼前人兴致盎然的模样,谢瑜很是无奈,忍不住笑道,“我何时骗过去?”这送上门来的把柄。陆菀眼神一亮,抓着他的袖子,就想与他算算旧账。小声反驳道,“谁说不曾?我记得以前……”谢瑜不禁失笑,伸手托住她,俯身低头吻上喋喋不休的如花唇瓣,无师自通地让她止住了这个话题。屋角的炭火燃出细小的辟啪声,香炉内白烟清甜,袅袅升起。柔软细腻的被褥上,一对璧人十指相缠。浅浅的光线跳跃在女郎细软的无名指上。玉戒素巧,温润含光。作者有话要说:何以道慇勤,约指一双银。——《定情诗》魏晋繁钦为什么缺颈坠,因为之前被裴蔺摔了……谢鸿让谢觉拿着那个玉坠去找裴蔺,让他放过谢瑜一次。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扶风夫人留下物件替儿子挡了回灾?谢瑜番外-三年(虐,慎入)熙和元年,冬月。一夜北风,雪满洛京,长街更是难行。可是苦了早起上朝的大臣们,好在熙和帝体恤众人,当日便提议减免落雪时朝会的次数。群臣面面相觑,小声议论,多是不由自主地望着右首处的空处。这才发觉陛下一贯倚重的大理寺卿竟是缺了席。这倒是奇了,谁人不知谢瑜即便如今性情大变,也会来朝会上应个卯。怎地今日竟是缺了席,难不成是雪天路滑,躲了懒不成。只有些知晓去岁那场刺杀始末的,在心里算算时日,也就猜出应该是谢廷尉‘亡妻’的忌日。厚道些的,在心里叹气道谢廷尉果真是个痴情人;刻薄的则是在心里啧舌,心道一个活死人,倒教谢瑜宝贵得紧。无论外间如何猜测。谢府庭院的梅枝雪下,疏香淡淡,早有人扯好了帷幕,帐出一方天地。软塌长几,清酒茶点,还有高颈玉瓶空置,好让赏雪的主家折枝把玩。素衣缓带的郎君正俯下身,将怀中人轻柔地放置在软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