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迢最后一句话,是姐姐救我。”一阵急剧而又猖獗的疼痛在关山月身体的四处点燃了火:“明婷,你猜令迢最后的这声姐姐,是在叫谁救她?”那个时候,他们根本就还没赶到现场。明婷狠狠地闭上了眼。关山月却兀地伸手掐住了人的下颚,强迫人睁眼,一字一顿,眼眶通红:“你不是很傲气吗,为什么不敢睁眼,明婷。”“是不是因为你知道,即便令迢被你逼到崖顶见到那群绑匪时,她都还有最后那么一点希冀,在最后的那一秒,她都看着就站在那里的你,她在叫你,她在呼唤,她在嘶喊——”“明婷姐姐,为什么不救她?”从小就跟着的姐姐,为什么不救我。她到死都没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江令迢到死都不敢置信。江令迢到死都不肯去信。“她生命的最后一秒,都是在叫你,明婷——姐姐救我。”关山月吐出最后一个音节时,放开了掐住明婷的手,同时自己的眼前,也已经一片雾气。那年,江令迢才十岁,她被江家和同父异母的江令窈保护得很好,对世界的印象是一片纯白,对鲜-血的印象也可能只停在了窗外的红树莓。可是那天晚上,流不尽的红树莓浆从江令迢稚嫩的身体中不断涌出,关山月被赶来的关宏毅死死抱住不让上前,她只能看着,看着无数人在自己面前奔走,看着江令窈撕心裂肺,看着那位江夫人最后,上前死死掐着江令窈的脖子。“可你到最后,都只想着让当年叱咤商界的明家为你脱罪。”关山月笑着,几乎要笑出眼泪,可她忍得很好,一滴都没有掉:“明氏倒台,明家败落,是你该受的果——”“我最难明白的一点,是当年你竟然敢假惺惺地出现在令迢的葬礼上,甚至为她摆上了一束白菊。”虽然后来,那束菊花被关山月和江令窈她们俩撕成了碎片,如果不是有人拦着,如果不是因为尚且年幼,如果换作是今天,关山月一定会一片一片将花瓣全部塞进明婷的嘴里。从那天以后,关山月就见不得任何白色的花,太苦,太刻骨,只见了涟漪,见不得雨。都是破碎。明婷两颊和下颚一阵麻-痹,她似乎被关山月的话勾起了当年所有回忆,明婷面目痴狂,最后只得一句低喊:“可你又有好到哪里去——”“明家倒台,关家成了最大赢家,众星捧月的那个人成了你,关山月,你占尽了好处,可为什么还是死咬着我不放!”关山月垂眼,笑得冷意更甚。明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腕上的白纱布已然被沁红,可早已麻木:“我是明家大小姐,从小到大只有你们追逐我的份!如果不是你,关山月,如果不是你——”明婷泪流满面地续:“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关山月就这么看着明婷,半晌,忽然开口,一腔讽意不掩,关山月一字一顿:“什么地步?”“是指你成了明家弃子,成了明家避而不谈的耻辱,明家两夫妻为了讨好我们直接跟你断绝了关系——”“还是指你的妹妹明嫣为了攀上我关家的高枝……希望你去死呢?”“——死不悔改。”……明婷枯瘦的两颊一僵,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只一秒,便像想遮掩过去一般迅速被熟悉的狂意覆盖。可眼角才染上鲜活的恨意却被关山月轻而易举地收入了眼底。关山月就这看了明婷半晌,兀地冷笑出声,她笑着,从胸腔往上,笑得畅畅,只是眼角眉梢都尽是冷意:“我还怕是我猜错了——原来,真的是这样啊。”明婷死死地瞪着她。关山月收了笑,双手抱臂,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一片狼藉的明婷,冷眼:“我说呢,就你这性子,怎么可能会忽然觉得活不下去了,闹自杀呢……”明婷咬着牙,她面目扭曲,粗暴地打断了关山月后半句话:“关山月你闭嘴!”“明嫣扮作护士避开人进了你的病房跟你聊了将近一个小时,离开的时候被人认出来了。”关山月才不管她,只唇瓣张合吐字,“然后,你就开始闹自杀。”明婷眼眶通红。“只是我实在是很好奇啊,明婷。”关山月睨人,“你跟明嫣分明半点亲情都没有,怎么可能她跟你说完,你就觉得自己活着没有意思了呢……”关山月一顿,眉梢低压,再慢条斯理地续了下句:“明嫣跟你说了什么,就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击溃你的心里防线?是好言相劝……还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