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没有动作,连呼吸频率都没有改变,便大着胆子捏住他的鼻子。韦恩面色如常,看样子睡得很沉。他只是不经意地偏过头,嘴巴微微张开呼吸。“优秀的睡眠质量,你要一直保持才行。”我松开罪恶之手,“你睡得好,就方便我完成每天的工作。”说完,我不管他听没听到,慢吞吞缩进被子里。我很久没睡过一个安稳的好觉了,明天早上就是“母亲”本人站在我床头都别想叫醒我。谁也别想。韦恩家有一个优良传统。不能说是韦恩家,应该说,韦恩有一个良好习惯。当管家在卧室门外敲门呼唤我们起床时,卧室内没有人坐起身。只有韦恩迷迷糊糊的哼声。我勉强掀开一半眼皮,看见他像一只大号毛毛虫在床上蠕动。可以理解,毕竟他昨晚挺忙的。有钱人的生活真是忙碌又充实。“再等五分钟。”我听见他嗫嚅道。这不过是男人甜蜜的谎言而已,一个五分钟过后就是新的五分钟,新的五分钟过后他会装作睡着的样子,任凭你怎么喊都喊不醒。托他的福,我难得一觉睡到自然醒。管家阿尔弗雷德准为我准备了午餐。养子迪克在学校度过今天一整天,韦恩没有起床,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吃过了午餐。餐桌上只有一个人。实际上管家能记得准备我的份,我就谢天谢地了。我们的间谍课程中没有教你如何用锅碗瓢盆和生肉蔬菜填饱自己。如果没有管家先生,这餐我只能啃生黄瓜和生西红柿。这位老人似乎有些多余的善心,他看着我吃完餐桌上所有东西,像夸奖一个小朋友似地愉快道,“不挑食是一个好习惯,您要继续保持。”我有些尴尬,用餐巾擦擦嘴,把盘子推到一边,假装满桌东西不是进了我的胃里,“韦恩先生呢,他不下来吃午餐吗?”“他不需要午餐。”管家挑高眉毛。他背后的扶梯上,睡眼惺忪的韦恩正打着哈欠走下来,“你说了什么,阿福?”“一些实话。”我盯着韦恩脚上的毛绒拖鞋若有所思。这和他昨晚穿进卧室里的那双有细微的差别。那双拖鞋昨晚在我下床洗漱时被我穿去了浴室,整双鞋都打湿了。即使现在吹干,绒毛也该是一缕一缕的样子。换句话说,秘密就藏在这个家里,距离我很近的地方。排除对客人开房的公共区域,我猜测应该是某间隐蔽的具有私密性的房间。比如书房、阁楼或者某间管家绝不会带客人过去的客卧。我和他审视的目光撞上,我笑了笑,咬住勺子率先移开眼神。那个人的眼睛一直没放过我,他盯着我的眼神像是隐蔽在灌木后的猎人紧盯一只落单的鹿。韦恩在桌前坐下,他没选择家主该坐的主座,而是坐在我的正对面。管家为他端来准备好的餐点,退出用餐区域。这是战争即将开始的号角。我身处其中,没有逃避的资格。“阿福的甜点很棒,你要尝尝吗?”韦恩把手边的南瓜蛋挞推到我面前,对我翘翘嘴角。敷衍,不真诚。两个成年人谈话,最好的场景是在餐桌上,其次是酒吧,再不济手上也要拿一根不怎么抽的点燃的香烟。他们需要某种东西来分散小部分注意力,才不会让对话显得尴尬。每一个这样做的人都比豺狼还要狡猾,他们利用那些小东西让猎物放松警惕,更好的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是他的猎物,他也是我的猎物。我们心知肚明,谁先落网取决于谁先在这场对决中露出马脚。我有一勺没一勺地把南瓜蛋挞刮成一小块一小块。韦恩先开口了,“你的口味好像偏甜,这是你的家族习惯吗?”他出了一步坏棋,我抬起眼,把蛋挞送进嘴里,“我没有家族,我是孤儿。”我捕捉到他一次飞快的眨眼,“抱歉,”韦恩耸肩,“你的姓氏很有趣,哥谭也有一个克兰家族。”“没听说过,应该不是现在活跃在哥谭内的家族吧?”我无所谓地摇摇头,“即使我与这个家族有血脉关联,现在也没有亲属在世。”借着桌底的掩护,我用脚尖勾住他的脚腕,“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依靠的人,不就在我面前吗?”他古怪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居然露出一个有些真心实意的笑,“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演技不太好。”没有,你是第一个,你很不尊重我,韦恩。“你的表情看上去……”他向我描述,“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应该出去放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