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微弱的灯光让人抱有一丝能够找到出口的妄想,但最终结果只会是像我一样,在通道的尽头面对高大的墙壁原路折返。当我第三次看见自己之前所刻下的标记时,我意识到自己的体力正在逐步下降。从下水道排水管中潜游到这里就已经耗去我的一半体力。现在无限次的重复碰壁同时也是在消耗我的勇气和耐心。事实上走到这一步,我连自己所在的位置都无法确认。我是在第几个岔道口改变方向的,又是从第几条死路折返,这些我快要记不清楚了。在极度的安静与无休止的重复中,焦躁一点点从心底攀升。我倚在墙边,能摸到不知多久前我刻上去的刻痕。我考虑过翻到墙上,沿着墙走。可惜的是我的身手不足以支撑在我窄小的高墙上走猫步,只能走出一段距离就利用钩锁枪探出墙头,查看我现在的位置。迷宫很大,我在里面耗费了可能半小时,或者更长时间。我第三次从墙头探出脑袋确认位置时,才隐约在某个方向看见了更明亮的光线。我顺着光线的方向前进,在路口尽头走到一片开阔的空地。说是空地,因为四处的高墙,这里更像是一个房间。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强光使人站在灯下头晕目眩。一排排棺材整整齐齐地摆在空地中央,如同未埋葬亡者的墓地。我在棺材间低下头,在棺材上拽下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孩子,年龄大概在六七岁左右。旁边的棺材上同样贴着属于一个男孩的照片,年龄不超过十岁。在往旁边去,一张张照片记录了一个个孩子鲜活的面容。我说不上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费力推开其中一扇棺材的棺材盖。身形瘦削的青年安静地躺在里面,仿佛只是陷入沉睡。现实却没有表面看上去美好,躺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法庭的杀手们,利爪。结合棺材上的照片和他们强大的自愈能力看,他们应该是从小就被带到地下,接受训练与改造,最终成为一群躲在面具后的胆小鬼们的利器。所有排列整齐的棺材中央,有一具打开的空棺。空棺内安置了较为绵软的垫子与绒布,像是等待某个人躺进去,迎来应有的命运。我在空棺底部发现了一张照片。迪克·格雷森,只有七岁、仍活跃在马戏团、与父母生活在一起的迪克·格雷森。这具棺材是为他准备的。我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撕掉手中的照片,在纸屑落到我脚边后打了一个响指。它们在燃烧中卷曲,变成一堆黑灰,被我一脚踩进土里。我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下去。马特扮演的冒牌蝙蝠侠严格来说一开始就被识破了身份。猫头鹰们迟早会推算出他暴露的目的是为了吸引注意力,方便有人潜入地下迷宫。这时墙壁上的一道刮痕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与我进来的方向恰巧相反,说不定我等会儿就要从那里出去。一道发白的刮痕烙在墙壁上,我用手指蹭了下,还有没掉干净的灰尘往下落。这说明这条刮痕是前不久才出现的。依照这个位置,蹭上刮痕的人当时踉跄了两步,撞到墙上,扶着墙边离开了此处。他被困有一段时间了,猫头鹰们卸掉了他身上的小道具和披风,也不会给他食物。为了摧毁他的意志与精神,迷宫里能找到的饮用水肯定添加了致幻剂、迷药一类的东西。现在对于他来说,每踏出一步都是咬牙坚持的结果。没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坚持清扫留下的痕迹,我可以沿着这个痕迹追踪到他的位置。想到这里,我振作起精神,跟上沿路的痕迹朝前。我可以想象到他的模样,他的每一个动作,他如何在岔路口停顿,依靠仅存的理智选了一条路。他独自蹒跚前进,几次撞到墙壁,手扶在墙上,手甲蹭掉墙皮。我能听见来自他灵魂的怒吼声,狂躁地想要挣脱黑暗。猫头鹰法庭选择了针对他最有效的几种方法之一。布鲁斯·韦恩,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作为凡人的那面,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神秘的都市传说。恐惧来自于不了解、不日常。蝙蝠侠可以扮演布鲁西,但布鲁西不能扮演蝙蝠侠。他要确保所有人撕掉那张蝙蝠皮,看到的都是一个阴森、可怖的灵魂。于是那些想要打倒他的人更渴望摘掉他的面具,露出一层层伪装下伤痕累累、愤怒又脆弱的孤儿。我闭上眼睛,可能这间迷宫内的空气中混合了迷药。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我开始感到大脑一阵阵眩晕,脚下踩的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蓬松的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