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恩站在我身后,就是刚刚那个拿刀威胁我的男人之前站的位置。他撑起一把伞,挡住渐大的雨势。“你的衣服湿了。”他客观地陈述道,“容易感冒。我开了车来,上车吧。”我被他灰溜溜地捡回家,本想坐在后座,他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这样更容易吹到暖气些。”“噢。”我乖巧地坐到副驾驶座上,看着他打开暖气,把风向调向我。车辆在沉默中行驶,他既没问我为什么出来,也没问我为什么像傻子似地坐在那里淋雨。我没好意思说自己还有点期待他质问我是不是出轨之类的,这样可以让我联想到深夜档的家庭喜剧。“露西尔。”韦恩突然郑重地喊我的名字。“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他说,语气十分肯定。就是在那一刻,我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现在想起来,我依旧有很多问题。这是韦恩演技的一部分吗?他是出自真心,还是出于对弱者的怜悯。我不需要他的同情,那时心脏突兀的跳动,是否是被蒙蔽诱惑后动摇的标志。这些没有人能回答我,因为唯一能回答我这个问题的人在无意间向我提出了这个问题。我决定当一个聪明人,也向他提出问题。要苦恼大家就一起苦恼。“你认为谎言能够带来真实吗?”我问,“你对我的容忍无非是因为你相信自己看到了我的善良,你觉得我有救,于是你善心发作想把我拉出火坑。”“你能保证,”我盯着他的眼睛,“这不是我演出来的,计划中的一部分吗?”他久久不曾说话,在寂静的夜晚里,门口、走廊乃至这一整层楼都只有我们两个人。半晌,他张了张嘴,说,“真假与否,我会分辨。”“你真傲慢。”我平静道。这似乎激怒了他,他的语速变快,也可能没有变快,只是我的臆想。“露西尔,你记事起是八岁,那时你就待在她身边了。她们训练你,教会你如何用自己的美丽去诱惑一个男人。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现在才派你出任务?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待你为何与其它人造妻子不同?”我有些生气了,心底难以启齿的部分就这么被他粗暴地扯出来,晾晒在太阳下。“说不定他们只是随便选了一个人。韦恩先生,蝙蝠,你不能保证你的猜测全是正确的,不是吗?”“我不能。”他坦率地承认,“但我知道你原本就属于这里,你从不是他的人。”“露西尔·克兰,你是克兰家族的小女儿。你的父母在你失踪前就出了一场车祸去世,究竟是不是意外,我无法给你肯定的回答。但你原本应该有一个叔叔,你的生活不会是现在这样。”“你这就知道了?”我歪歪头,显示出自己的不以为意,“我记得克兰家族目前没有人在世,你的推断从何而来?”他看向我,目光毫不避让,“我用你的dna样本和克兰夫妇存在医院数据库里的样本做了匹配。”“……哇哦。”我冷冷道,“谢谢,可惜消息不太令人高兴。”克兰夫妇在我被“母亲”收养前就因为车祸离世,布鲁斯的调查不过证实了我确实是一个孤儿。我有高兴的必要吗?“你原本有一个叔叔,”他强调道,扳住我的肩膀,语气愈发急促,“他原本不应该死!还不明白吗,你被她们夺走了属于你的人生!”“证据,”我推开他,“我要看证据。”我们严格来说是敌对立场,我应该相信他说的话吗,认为他是好的一方,帮助我而不是进行又一次欺骗?海上的水手会去赌在礁石上歌唱的人鱼是丹麦童话里天真善良的小美人鱼,还是传说故事里凶狠食人的塞壬吗?截止现在,这个男人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弱点。他是狡猾的猎手,只进攻,令我节节败退。却不肯表现出丝毫被我掌握的可能。跳舞要有来有回,两个人才能算是合格的舞伴。我坐在只打开一盏小灯的客厅里,合上他递过来的文件。我深呼吸一口气,他站在窗边,背对着我。这是一个实行暗杀的好时间,但我知道一旦我行动,他一定会不留情地捏住我的手腕,劈手夺走我的武器。文件早就准备好了,甚至有一个透明的文件夹。我说过了,他早有准备。“10点48分。”他转过头。我重复道,“10点48分,把书房的庄园大钟调整到这个位置,就可以打开通往你秘密洞穴的通道,对吗?”10点48分,韦恩夫妇遇害的时间。我说过了,他喜欢搞点有特殊意义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