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枢点点头,又看向郦壬臣:“齐国士人不远千里来我汉国,是受何人派遣?”
这冷不丁的一问叫郦壬臣心道不妙,她立即回道:“小人所为建言献策而来,无人派遣。”
刘枢一笑,又饶有兴趣的问:“那么你再回答寡人,欺君之罪,当受何刑?”
郦壬臣攥紧了袖口,答:“欺君之罪,当……车裂。”
刚说完,只见台下一名行刑官从跪伏的三排人中揪出一名犯有欺君之罪的囚犯,撵到刑场中央。
囚犯的四肢和脖子迅速被拷上了铁链,在挣扎中被栓在了五辆马车上。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就不言而喻了,郦壬臣低下了头,不忍细看。
刘枢闲闲道:“怎么?大名鼎鼎的齐国之士,这点阵仗就怕了?莫不是在心虚什么吗?”
郦壬臣只得抬起头,台下四声鞭响,五辆马车朝五个方向奋力奔跑,囚犯甚至来不及喊叫,身体便被凌空抻展。
郦壬臣实在看不下去,又低下头。随后是一声轻微但令在场诸人都心肝颤抖的爆裂声从下面传来。
车裂,是活生生的五马分尸。
连素以勇猛著称的符韬也撇过脸去。
他瞧了一眼郦壬臣,俯身对汉王道:“王上,刑场肃杀之气太重,您大病初愈,还是回温泉宫歇息吧。”
相处二十多年,刘枢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讥笑道:“呦,没想到子冲将军是如此怜香惜玉之人啊。”
“臣不敢。”
被刘枢一怼,符韬就不再说话了。
刘枢瞧着郦壬臣苍白的脸,面上露出一抹堪称温柔的笑容,道:“天气这么冷,齐国的士人怎么不吃茶啊?难道是寡人准备的东西不合胃口吗?”
“小人不敢。”
郦壬臣从袖中伸出冰凉的手指,握住汤匙,舀了一勺已经凉透的甜肉羹送进嘴里,红枣和肉糜混合的甜腥味充满口腔,她差点就要吐出来,胸膛里一阵恶心,但还是强忍着咽下去。
当此之时,她根本再没有精力去思考如何应对汉王这一连串的举动。
似乎是根本不给她喘气的时间,紧接着,刘枢又问她:“寡人欲再请教一番,不知齐国高士可愿回答?”
刘枢还贴心的补充道:“如果你不愿,寡人也绝不强求,尽管回去休息。”
郦壬臣明白,如果她真的回去了,就再也没有见到汉王的机会了。
于是她抬起头,面色苍白但目光坦然,“王上的英明训示,小人必知无不答。”
刘枢却因她这句话微微晃了神,王上的英明训示……
冥冥中,在刘枢模糊的记忆中,好像也有一个人,喜欢用这样的敬词来对她说话。
她有些记不清了。
只是一霎的失神,刘枢就回过神来了,她散漫的一笑,“好,勇气可嘉。”
“寡人问你,依汉律,结党营私,背叛君王,当受何刑?”
郦壬臣道:“若私结朋党,对汉室不忠,古制是要受炮烙之刑的。但先王念及炮烙之刑过于残忍,便废除了。”
“哈哈哈”刘枢忽然大笑,“看来你还是对汉国的刑律不甚了解。”
郦壬臣心下一惊,难道她说错了?不应该啊。
刘枢扭头道:“子冲,你来说。”
符韬便道:“先王确实已废除了炮烙之刑,但相国大夫认为,刑法不严不足以立君威,于是便在前年恢复了炮烙之刑。”
他刚说完,台下的行刑官便抬上来一根被烧的通红的铜柱,那铜柱有脸盆般粗细,七尺的长度,置于地上。
被判定受炮烙之刑的囚犯将要被赶到这根烧红的铜柱上,赤脚走过去,直到被活活烫死。
囚犯们见了这根烧红的柱子,纷纷像老鼠一样躲得远远的。
刘枢环顾左右,问大家:“诸卿觉得恢复这炮烙之刑,好是不好呢?”
雍城的典狱司长上前,满脸堆笑道:“回王上,法不严不足以立君威,刑不威则国不重,这自然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