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黑沉幽暗,室内一片安宁,寒风拍打着轩窗,竹影和喜宝均匀的呼吸声从耳畔传来。
江希月的心被焐热了些。
入夜,子时,太尉府。
太尉府的后院被火把照的亮如白炽,训练有素的金吾卫各处搜查,每结束一处的翻找,即刻派人来报,再领了命去下一处搜查。
顾九溟身披一件黑色毛皮大氅,内着笔挺的紫色官府,神色凝重的坐在湖畔一处檐亭内的石凳上,他身侧还坐着一人,此人脸色难看至极,面部神情扭曲,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尉卢阳荣。
卢大人上半身勉强维持着稳重的姿态,锦袍内的下半身几乎要遮不住里衣,一看就是深夜被人匆匆叫起,来不及更换常服,穿着寝衣便匆匆赶来。
他不知顾九溟葫在折腾什么,深夜里竟然将他的太尉府牢牢围住,不让进出不说,到现在也不给他个明确的原因。
难道他真以为自己权势滔天,连个借口也懒得编吗。
他倒要看看,能查出什么来,若是待会儿这位督查使大人拿不出任何好的说辞,他明日定然要去御前告状,让新帝好好给他评一评理,深夜无旨竟敢随意搜查一品大员私宅,即使是大理寺查案,也是十分逾矩了。
顾九溟面上也有几分焦急,他们原本在太尉府外布下暗线,一旦有人潜入,即刻就能发现,只是等到了深夜,贼人还是没有出现,只能说,这个凶手的感知能力易于常人,他定是及时察觉到了太尉府外有高手埋伏的气息,知道了计划已经失败,提前逃遁了。
想到这一层,他只得按下耐心,索性进府彻底搜查头颅的下落,若是能找到头颅,无头案才能真正闭环。
正思索着,前方一人匆匆来报:“大人,湖边假山的洞里查到可疑物品。”
“速速带来!”顾九溟又加了一句,“要小心些。”
“是。”
不多时,两个金吾卫仔细捧着一个红色布包走了过来,顾九溟示意他们将布包放在石桌上。
沾着诡异色斑的红布被轻轻揭开,里头竟然还有一层白布,那布底下裹着什么东西,看起来怪渗人的。
等白布也被掀开,东西便露了出来,在场看见的人无不感到头皮发麻,呼吸骤停。
太尉紧拧着眉走过来,只略略瞧了一眼,便楞在当场。
里头包着的正是吴启山失踪的头颅。
头颅被冰冻许久,皮肉苍白可怖,断颈处的切面齐整异常,血管肌肉纹路清晰可见,只是那血已被全部放尽,剩下的残血冻在了表皮以下。
这头颅看起来森冷阴恻,更渗人的是,那头被数以千计的透明细线缠绕,这些线将五官与肌肉串联起来,让人无法想象这只头颅被细线摆布之时会有多么惊悚,而此时又像一堆被随意遗弃的破骨烂肉。
“。。。。。。这是。。。。。。”卢大人颤抖着声音,“敢问督查使大人,这究竟是何物?为何会出现在下官的府中?”
顾九溟终于抬眸,平静道:“卢大人,大理寺近日来一直在追查一桩凶案,有证据显示,死者的头颅应该被带到了太尉府,因此本官才奉旨前来,深夜打扰大人,多有叨扰。”
“奉旨?”卢大人双眸圆睁,心中忐忑不安。自己府里藏着什么凶案头颅已经让他吃惊不已,此案竟然还惊动了皇上,不敢想这里面到底牵扯了什么。。。。。。
顾九溟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他屏退左右,又命人在周围布控,这才压低声音。
“太尉大人,皇上想托我问问您,您手上的鱼符,可有保管妥当啊。”
“什么!”卢阳荣有如当头棒喝,这句话像晴空霹雳,惊雷轰顶,将他五脏六腑震得七上八下。
自建国以来,新皇励精图治,举国上下的晋人团结一致,这几年风调雨顺,国家渐渐昌盛,神武军许久未操练了,他自己也逐渐沉迷于风月之事。
那鱼符却是许久未动。
难道,有人在想打鱼符的主意。
他嘴唇青紫,唇瓣哆嗦个不停,说不清是唬的还是冻的,“快!”他厉声道,“快请大人到前厅喝茶。上好茶,上御赐的茶点,替我好好招待大人。”
“还有,”他叫住家丁,“让后厨做点宵夜,上些酒菜,让金吾卫兄弟们喝酒暖暖身子。”
“记住,”他又把那个吓得缩成一团的家丁给抓回来,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今日之事,万不可透露出去一个字,否则,提头来见。”
那家丁屁滚尿流地跑去安排了。
卢太尉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恢复了些许以往的气势,他大手一抬,向顾九溟招呼道:
“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