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青庄捡起扫帚走向她:“他又怎么了?”
他已经从刚刚的对话中听出来了,那两个人跟冉铮是一路的。
老太太动了动唇,弯腰捡起地上的银行卡,让他进屋再说。
冉青庄在后头看着自己奶奶消瘦佝偻的背影,只觉得对方转瞬间就老了好几岁,分明也才六十多,瞧着却像七八十了。
老太太在桌边坐下,将那张卡放到桌上,盯住它长长地叹了口气。
“奶奶?”冉青庄觉出不对,走到他奶奶跟前,语气中多了几分忐忑。
“青庄啊,以后……这个家就只有咱俩了。”老太太红着眼睛,泪水顺着不再平滑的面颊流淌而下,“你爸不会再回来了。”
冉青庄虽然讨厌自己的父亲,总跟人说他死了,但当这天真正到来时,却有些愣怔。
记忆中那只总是充满烟味的手掌,再也不会抚摸他的头顶。奶奶不用再期盼他的消息,又怕得到他的消息。这个家也不会再因为一个人的到来那样喜悦,又那样痛楚……
那一晚他没有睡着。他对冉铮的感情,远比自己以为的要复杂。
因为冉铮,冉青庄从很小就定了自己的梦想——要做一名警察。要做一名除暴安良的警察。
奶奶说他很像冉铮,他总是反驳,不想自己身上有一丁点和冉铮沾边的地方。冉铮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做的是令人不齿的勾当,他怎么可能和他像?
但后来,他在高中惹了事,连累了家里,还要他奶奶给他擦屁股。那一刻他又觉得,他果然是冉铮的种。
奶奶因为他的事犯了病,躺在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守着她,看着她面容渐渐枯槁,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痛苦。
如果奶奶没生冉铮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出生,这样……奶奶说不定会过得更幸福。
“奶奶可能没办法……陪你太长时间了……”老太太吃力地抬起胳膊,摸了摸孙子的脑袋。
冉青庄抓住她瘦骨嶙峋的手掌,努力压抑着悲伤:“医生说了,只要好好休养就会好的,您别自己吓自己。”
“我走了以后,你就……就把我跟你爸……葬在一起……我得看着他……”老太太好像没听到他的话,顾自说着,“我得看着……我……我想他了……”
冉铮活着时,她从未向对方吐露过自己的“想念”;冉铮死后,她也不曾对冉青庄流露出一丝诸如想念冉铮的情绪。
她同冉青庄一样,对自己这独子感情复杂。明明曾经对他那样寄予厚望,那样引以为傲,到头来他却自甘堕落,成了人人惧怕,避之唯恐不及的社会毒瘤。
她怨他,恼他,不明白他,但又不可否认地深爱着他。
“我得问问他……怎么就走歪了……”老太太吃力地说着,“怎么就走歪了……”
她不停地念叨着,翻来覆去说这几句话,似乎平生执念,只此一件。
老太大病了一场,没过几日,身体竟然慢慢好了起来,甚至可以自己下床走动。除了身形依然消瘦,她就像完全康复了。
冉青庄放下心来,以为苦尽甘来,以为劫难终于过去。
可老天好像以玩弄他为乐一般,一切“好转”,不过是想要在他最无防备时给他致命一击。
他和林笙的事被学校发现,学校为了安抚林笙父母,将他做劝退处理。而与此同时,奶奶再次倒下,而这次……她再也没有起来。
短短的时间里,他从充满希望,到一无所有。
但他还是不认命!
他卖了房子,明知不可能有结果,仍然报考了警校。
不成功就不成功,被刷下来就被刷下来,起码他试过了,努力过了,不会再有遗憾。
警校的选拔严格而谨慎,毕竟这不仅是在选一个职业的学徒,也是在选这座城市,乃至这个国家的守护者,最可靠的钢铁骑士。
冉青庄通过了笔试、体能测试,还有心理测试,经过层层选拔,成了最后的入选者。
但在做背景调查时,他毫无疑问地被刷了下来。
“你应该知道你为什么不能通过。”穿着制服的考官看着他,手里翻着一沓资料,“抱歉,你不适合这里。”
冉青庄垂着眼,半晌没有说话。
只能走到这里了……也好,总比没有争取过强。
“谢谢,打扰了。”他起身,转身离开了那个小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