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要反驳我内心对他的揣测,他直接举起酒瓶,加入到陈桥他们,粗犷地一口气喝光了瓶子里剩下的酒。
他喝得太快,以至于酒液顺着唇角漫过喉结,都要流进领子里。我见状忙抽过纸巾替他擦拭,他用力放下酒瓶,一把攥住我的手,注视着我的双眼一点点将我的手扯下来。
“我自己来。”他取过纸巾,拭去脖子上的酒液。
我捻了捻湿润的指尖,给他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他起初没有动,后来我再看碗里,他不知什么时候就给吃掉了。
酒足饭饱,陈桥叫人来买单,冉青庄起身去洗手间,我急急跟着也去了。
大排档的洗手间在店里,要穿过厨房,十分狭小简陋,里面就一个马桶外加一个洗手台。冉青庄进门后,我直接跟在他后头一起挤了进去,反手锁了门。
他错愕地看向我,不明白我这是做什么。
“你急你先来。”他作势要去开门。
我先一步挡住门,后背抵在门上:“你是……怎么习惯的?”
他动作一顿:“什么?”
洗手间本就逼仄,两个成年人一站,转身都很困难,他有意拉开一些距离,但收效甚微,还是与我贴得极近。
“你之前说过,如果我不愿意走,就必须习惯。那你呢?你是怎么习惯的?”隔着门板,可以听到外头厨师颠勺爆炒的声响,明明在一个空间,又好像不在一个空间,里头太静了,静到我甚至都能听到冉青庄的呼吸声。
“你把我堵厕所里,就问这个?”他难以理解地看着我。
我被他说得有点窘迫,解释道:“因为之后……之后我们都没有独处时间,回岛上到处都是人,还有监控……”
我越说越小声,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毕竟就算不能独处,这个世界有样东西叫做手机,还是可以发信息问的。
但转念一想,万一手机也不安全呢?金辰屿既然能想到在我们住处装监控,就能在手机里装窃听。
所以……还是这样最稳妥。
“是因为阿咪吗?陈桥他们的话,让你想到她了?”冉青庄直击重点,一下子挑明症结所在。
我垂下眼:“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警方通过她提供的线索将腐败的官员绳之以法,她没有做任何需要让她付出生命代价的错事。相反,她做了件好事,天大的好事,她不该受到那样的待遇。
“背叛既死,规矩如此。”冉青庄的语气冷静又冷酷,“我知道你看不惯这些,但你不是来改变他们的,记住你自己的身份,记住你是来做什么的。”
记住我的身份,记住我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季柠,一个大提琴演奏者,一个癌症病人,一个忏悔者;我来是教小少爷大提琴的,是来工作的,是来赎罪的。
我无法改变一座岛的思想,我只能努力让自己不被改变。
“我明白了。”眼前闪过方才冉青庄寂寞的身影,忽然很想碰碰他,指尖划过他的胳膊,我轻轻拉拽着他的手腕,道:“你是不是也总是这样提醒自己?”所以看起来才会如此孤独,如此格格不入?
他扫了眼被我拽着的手,挣开了,重新放回原位,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问完了吗?问完能不能快点出去?我还憋着尿呢。”他顿了顿,微微眯眼,露出点一言难尽的表情,“难道你想看我尿?”
那些满涨的,又或是失落的情绪暂时一扫而空,我一愣:“没,没有没有!”
我慌忙转身要走,无意瞥见镜子里的自己,面颊带着脖子,连耳朵都红了。
“等等,季柠,我有话要对你说……”背后冉青庄叫住我,欲言又止。
我回过头,等他后续。
冉青庄思虑再三,还是直言道:“你能不能收敛一下,不要老是对我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