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陈军大营东侧营门处,下马步战的两个团羽林军本已经进入营门,可突然赶来的一队南陈军却增援了过来。双方都没有料到会在这时相遇,于是仓促间爆发了激战。本来四百羽林足以击溃这股南陈军,可不曾料想的是,这支南陈军无论如何也不愿后退,让东侧羽林军掌控营门的时间变得遥遥无期。韦衡背着几近昏迷的程武来到东侧营门处,看到的便是双方围绕营门不断争夺的场面。他本想径直冲过去,可想了想程武的伤势,害怕他再被流矢射中丧命,便只好带人从另一侧突出重围。整个南陈军大营此时已经在号角声中完全动了起来。史太岁在调动兵马阻截突围的韦衡时,就接到了各门传来的告警。他很清楚这是唐军为了吸引他将兵力分散,因此他在每个方向派去了一千人,留下了两千人全力压缩韦衡在营寨中辗转腾挪的空间。营寨中毕竟不比外面宽阔,他们数百骑兵在营帐之间奔跑,很快就发现自己只剩下了北门可以走。韦衡看了一眼身后的程武说道:“只能往北门去了,看你造化了。”他很快就带着数百骑跑向北门。此时的北门与东门相同,趁着空虚刚刚夺占营门的羽林军正与赶来的南陈军交战,双方在营门前杀得难分难解。韦衡死死盯着敞开的营门,双腿夹紧马腹,身子微微弓起,做出了一副强冲的模样。战马全力奔跑发出的声音也吸引了正在北门的羽林军与南陈军。一名羽林军的校尉见到军司马的认旗后,连忙大喊着让麾下士卒让出道路。南陈军则趁机向前挤过去,打算用人数堵住仅能容纳三骑并行的营门。可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些羽林军骑兵。十余骑突然再次加速,冲到韦衡身前,拼着战马倒地将人群砸散,给韦衡腾出了一条道路。此处南陈军将校见状连忙让人放箭,密集的箭矢不断飞来。韦衡也不抬头看,只是不断驱使战马冲去,不断有流矢擦过他身上的号衣,在他身上留下一些细小的伤口,战马也在冒着箭雨奔跑时中了几支箭,伤口处血流如注。在距离营门还有最后十几步时,韦衡榨干了战马的最后一丝力气,在战马摔倒前逃了出去。战马翻倒在地,韦衡背着程武先前扑了出去,等他爬起来时,自己已经在营门之外,自己身后的骑兵也已经冲开南陈军跑出了大半。“吹号!后撤!”在外接应的士卒牵来一匹新的战马,韦衡翻身上马后大声喊道。号角声自北侧营门外响起,随后各门都在号声中上马后撤。史太岁见唐军骑兵逃走,制止了麾下将校想要追击的想法。“来去如风,可惜我手中没有一支可堪一战的轻骑,否则此战我必然全歼敌军。”林孝节缓缓说道:“不过看样子,此战也算重创这支唐军了。”“下一步,就是趁着他们锐气被挫,尽快压上去,与左翼回援的兵马将他们全歼。”史太岁点点头,刚准备下令收拢兵马,突然一名塘马飞马跑来。“前方急报!”塘马一边跑一边高声呼喊,背后的旗子让周围士卒纷纷让开道路,免得担上阻碍军情驰报的罪名。史太岁接过塘报,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身对亲兵幢主说道:“派出塘马,传令左右翼,立刻回军与我汇合。”林孝节看了史太岁一眼说道:“王承业按捺不住了?”史太岁将塘报递给林孝节说道:“我军西线营寨当面的唐军突然拔营进逼,其斥候频繁出没于数座营寨周边,似乎是要有所动作。”林孝节眉头紧蹙:“现在这个时候?”“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不得不防啊,就像这支唐军骑兵一样。”史太岁叹口气:“形势不如人,虽在此处兵马多于唐军,可这也是我们手中唯一能够进行野战的兵马了,一旦折损过多,后果不堪设想。”林孝节听着史太岁的话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按下史太岁抬起的手,又环顾四周。史太岁见他要说些紧要的话,便病退左右。待到周围几十步都没有旁人时,林孝节才对史太岁说道:“我们先前以为唐军这么做是为了袭扰我们的补给线,吸引我们的注意,好悄悄调整部署。”“可如今他们既然有所行动,会不会不仅仅是为了调整部署防备我军主动进攻。”林孝节一脸严肃的对史太岁说道,“或许他们从头到尾都只是一股诱敌之兵,为的,是把我们拖在这里。”史太岁看向西面,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你说,他们要拖住我们,让舒州的唐军得以畅通无阻地攻入我朝腹地?”林孝节没有说话,他蹲在地上,抽出蹀躞带上的小刀在地上画出两条弯弯曲曲的线,一条线突然停住,另一条线则多延长出去了许多。他又在那条延长出去的线上分出两头,分别指向不同方向。“舒州唐军若是没了我们威胁侧翼,那么崖关的兵马敢独自出关吗?”史太岁缓缓摇了摇头,也蹲下将一块石头放在那条戛然而止的线末端。“我们就是横在王承业面前的石头。”他想了想,又改口道:“我们就是王承业所希望的挡在他面前的石头。”林孝节点点头:“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动的那块。”史太岁又看向另一条线:“这就是舒州的唐军,他们没了后顾之忧,便可长驱直入,向东可从钦州回转,与王承业夹击我军,向西可从山阳关入台州,攻建康。”他越说,表情越发严肃,手也隐隐有些发颤。“还有一事,我犹豫了几日没有告诉你。”林孝节又抬头看向史太岁,说出了一个对他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北唐遣使入蜀了。”史太岁猛地抬头看向林孝节,他怒目圆睁,须发皆张。“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林孝节苦笑一声说道:“合纵连横再寻常不过,本以为无法撼动陛下。”“可我前一日得知,这一次出使的,是北唐左仆射,裴彻。”:()乱世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