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真是位少女……卧龙先生察觉到自己的思绪如此奇怪后,也为之一愣。不过也只是须臾间的事,他仍是好整以暇的将茶杯递过去后,方才开口。“不知将军亲至,所为何事?”“家父求贤若渴,今欲征辟先生为幕僚,不知先生意下如何。”端起茶杯的诸葛亮滞住了。他原本以为,刘赐来荆州该当是为拜访刘表,此来隆中不过是游玩或赶路时临时起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为征辟事来。尽管司马徽十分喜欢这个学生,为他和庞统二人起了“卧龙”“凤雏”之名,但也不过戏称而已。诸葛亮自己仍然清楚得很,莫说天下经学世家首推颍川,便是在荆州的士族中,他这琅琊避祸而来的年轻人也无足轻重,若说求贤,无论如何也求不到他这里。“亮不过一介山野村夫,且又年幼才疏,刘益州莫非有什么误会,或是找错人了?”刘赐摇摇头,“先生曾自比管仲乐毅,怎么能算才疏学浅呢?”“……………………”他虽自比管乐,也自信确有其才,却没想过会招来这等不速之客。况且这句话也只对几位至交好友说过,时人莫之许也,怎能传到刘璋耳中?意识到在这一点上较真也不会有意义的诸葛亮决定换一个思路。“亮原以为,刘益州欲效文帝,惠休百姓,救赡困乏,不知于天下事,益州究竟有何见解?”尽管在他看来,刘璋暗弱无能,被豪族裹挟,不思体恤百姓,但总不能对子骂父。“张鲁闭关自守,如袁公路一般的冢中枯骨,我当先平汉中,再收拢西凉诸侯,平定雍凉后,即可北图中原。”刘赐的声音清清朗朗,如同水荡寒冰,话语之中,逐鹿中原之意却令诸葛亮顿时心惊。“马腾韩遂割据关中,长安又有钟繇镇守,持节督关中诸军,莫非益州之兵竟能抗衡西凉精锐?”“西凉诸侯虽骁勇善战,不过互相攻伐的一盘散沙,何足为惧?”孔明执羽扇的手一顿,“莫非曹丞相亦不足为惧么?”刘赐嘴角一翘,腮边一个酒窝若隐若现,“我家又没写衣带诏,曹丞相无论如何都要追着刘玄德跑,打完刘玄德,还有江东孙仲谋没打呢,从江东到西凉,先生想想,曹丞相好大一把年纪,要跑多久?”他扬起头,露出一个笑脸,下了结论,“所以,我担心什么呢?”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张笑脸,诸葛亮忽然觉得握着羽扇的手有些发痒。但他亦必须承认,这人看得不错。曹操意欲南征平定荆襄,因而雍凉只以钟繇稍作安抚。若此时刘璋真能收复汉中,兵出关中,天下事确未可知。然而以那位刘季玉平素之声望……诸葛亮较为留意的看了一眼对面正端起杯子喝茶的年轻人。据他所知,刘璋长子刘循,次子刘阐,皆庸碌无能之辈,这人看年龄必然是家中幼子,又是如何说服父兄的呢?他观察对方的时候,那人似是察觉到了,也抬起眼帘,看了过来。那双眼睛如同冬日晴空下的冰面,寒冷明亮,折出一分异样的光辉,令他心中警醒,此人堪为未来劲敌,务必小心谨慎。“刘益州虽不失为明主,但在下疏懒成性,甘老林泉,恐不能——”“先生这是托词。”他微笑着止住了诸葛亮的话语,“若真是甘愿空老于林泉之下,便不会有自比管乐的名声传出了。”……………………这个人怎么这样讲话。“在下并非此处之人,心怀故土,即便出仕,亦——”“我还以为先生是那种‘遨游何必故乡邪’的士大夫呢。”诸葛亮盯着面前这人。初见只觉这位刘将军玉一般光彩照人,令人见之忘俗,浅谈几句便立时发现,这人言辞之粗鲁蛮横,丝毫不讲客气的风格简直……简直匪夷所思。无论如何,孔明先生现在只想一件事:要如何客气地将他赶出去。他决定做最后一次努力。“于亮看来,将军或许能贤亮,却未必能尽,因而不能——”刘赐忽然上身向前倾了一分,凑近他面前,微微歪了头看向他,“那,先生觉得如何算是……‘人尽其用’?”语调里带了一丝调笑,目光也在从他的额头,双眼,鼻梁,一寸寸向下移。南阳的卧龙先生一瞬间领会了他话中未尽之意,血液便腾地涌到了脸上。有汉以来,非独女以色媚,士宦亦有之。但诸葛亮少年时蒙刘表庇护,隐居南阳,安心躬耕,于此从无干涉。现今已近而立之年,他身长八尺,虽不似阔面重颐、豹头环眼那等武夫相貌,却也实在与柔曼佞幸无甚干系。万没想到这人无礼登门也就罢了,竟敢作此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