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高士心有挂碍,心心念念的是位女郎。连饭食都不肯好好用了。谢十二心下叹气,提着灯笼追了上去。…………一夜不得好眠,陆菀仰躺在榻上,大约是做了许多梦,梦见最多的是爷爷、陆家人和谢瑜。等她醒来时,便觉得有些神思不属。万幸的是,沈池竟是一夜未曾再来,想来是松溪之事当真对他非同小可。外间似乎落起了雨。陆菀听见雨滴辟里啪啦打在窗墉上的声音,也觉得似是有些冷了。她在屋内寻了一番,也没发现有什么可供她御寒的衣物。索性将床上的薄被裹在身上,也不曾下床,小白也有些饿了,窝在她身边恹恹的。一人一猫,似是被人遗忘了一般,竟是快到午间才有人来送早食。有一女子金钗花钿,装扮艳丽,领着几个婢女将些饭食摆到了桌案上,自己则是站到榻前,目光不善地打量她。语气更是刻薄,“不过是昨日得了沈郎几分宠爱,倒是会拿乔,这会了都不曾起身。”这人是把自己当作沈池的其他姬妾了?陆菀的眸子扬了扬,难得给这无聊的处境寻出些乐趣来。她咬唇做出怯弱不胜的模样,轻声询问道,“不知娘子是何人?”疯子那浓妆艳抹的女子还未开口,她身边的婢女便忍不住了。一脸的猖狂得意,“我们娘子名唤琴心,曾经是望香楼最负盛名的花魁,你算什么玩意儿,不过是得了郎主的一点宠爱,就抖起来了,我们娘子那才是郎君心尖尖上的人!”还别说,琴心这个名字,陆菀还真听说过。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眼前女子,见她年纪轻轻便上了厚厚的脂粉,难免心情复杂。这便是那个被沈池送给周景的外室。沈池为人薄幸无情,还能把她接回来就很是难得了,但这人居然一点不记恨自己被送出去过?她思衬着,大约是真的在沈池身边很有些地位,对他也是痴心。原本是打算泡杯茶的,现在倒是有了新的主意。陆菀心念一动,便垂着眼,柔声楚楚道,“未曾听闻过娘子大名,但娘子着实误会我了,我与沈郎……”她似是极为失落难过,欲言又止,惹得琴心眉心一跳,竟是吩咐其他人下去。“琴娘子,郎主吩咐不可……”琴心冷着脸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管到我的头上?”她在周景那做小伏低半年,很是受了些气,才回了沈池身边,却得不着怜爱,心内郁结,没少打骂下人,婢女们见着她都赔着几分小心。看守的婢女相互换了个眼色,左右这小娘子也逃不出去,便退了下去。陆菀这才轻声细语道,“我昨日与沈郎并未做过什么,我另有心上之人。”琴心将信将疑,“你说的可是真的?”“昨日沈郎君入内,不过片刻便出去了,也未曾叫水或是更衣,”陆菀装作羞怯,“琴娘子应当知晓沈郎君素日的习惯,我们二人当真不曾做过什么。”琴心闻言,唇角挑起,难免放松了些,看她也顺眼几分。可看着眼前人容色远胜于自己,她略带鄙夷地打量着,只觉得刺眼,心下更是发酸。为着沈郎,她可是心甘情愿去给周景那好色鬼做了半年外室,如今一转眼,他就宠上了更年轻娇艳的女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琴心的神色变幻,陆菀现下很确定,这人对着沈池已经是情根深种。她心里一乐,便刻意低声道,“娘子大约听说过,我是被沈郎掳来的,本就跟别人定了亲事的,可沈郎还说……还说要带我出海,一定要等我有了他的子嗣,才肯带我回来。”子嗣两字便如那利刃,直直地劈进了琴心的心口,她登时就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但凡花楼中人,都是绝育的寒凉汤药灌大的。她这一生都不能给她恋慕的郎君延绵子嗣,生儿育女。可男子又有几个不在乎血脉的,便是沈郎不说,每每侍寝后赐给婢妾的一碗碗避子汤,不都是因着觉得她们不配给他孕育子嗣。如今竟是开了口让这人给他生子。如果目光能化为实质,陆菀觉得自己早就被这位花魁眼中的尖锥扎成了筛子。陆菀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却是不愿的,娘子可有法子让沈郎放了我?”琴心面色复杂地望着床榻上的人,嫉妒让她美艳的眉眼扭曲变形,却不曾蒙蔽她的心窍。“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忤逆沈郎的心意?”说了这句,她似乎狠狠出了口恶气,凑近了陆菀一些,不无嘲讽地说道。“便是你生下沉郎的子嗣又如何?你这辈子,都休想再见着你的心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