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繁忙又有序的热闹场面中,郦壬臣一直没有听到从其他城邑传来的消息,不禁有些着急,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太阳升到了清澈湛蓝的天空,这将是个大热天,她吩咐厨师们多备清水,还要加上一点盐进去,在这种天气下,干重活儿的人容易口渴,她可不想让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犯困。
过了一会儿,约莫巳时的时候,一伙陌生人从彭城敞开的大门走了进来,郦壬臣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们。他们人数不多,但也许后边还会跟来一大群人呢?
她甚至亲自迎了上去,那些黔首们先走到分发米粥的地方,舀粥的小吏很不悦的瞅了这群人一眼,郦壬臣却大方的予了他们每人一大碗。
王莹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问:“你们从哪里来?”这些人此时正咕嘟咕嘟地喝着米粥。
“从雒城来。”其中一个一边用袖口擦嘴,一边回答。
这是个好消息,王莹与郦壬臣对视一眼,果然有别的城邑的人愿意来干活。要是运气好的话,可以指望光雒城就再来几百个人。
“你们一共来多少人?”王莹紧接着问,边问还边朝城外张望。
那人听了这个问题感到很奇怪,“就我们几个啊。”他回答说。
王莹:“……”
日头越来越高了,城外一直没有传来王驾的消息,也不知到底几时会来,派出去的传令官也没有回来的。
在接下来一个时辰里,陆续有黔首们稀稀拉拉的走进大门,到半晌午时,总共有七八十个黔首走进来。后来,就不见再来人了。
王莹叹了口气,走开到一边去了。
郦壬臣为自愿来工作的人一个一个安排工作,把他们分配到合适的位置上去。她仔细分辨这些人的类型,那些懂一点技艺的黔首,她就给他们单独分一块活儿,叫他们领着一批人干,而那些什么也不懂的人,则用来充力役,干些不复杂的活儿。
十里八乡的黔首们聚在一起,一边干活,一边吵吵嚷嚷的聊天,尽管危险的情势就迫在眉睫,但到处都洋溢着一种欢快的气氛。所有人齐心协力,如同过节一样。百姓们似乎忘记了这次活动可能会面临的一败涂地。
中午时分,吏员敲响了磬钟,大家收工吃饭。百姓们大快朵颐,官员们却高兴不起来,虽然装作高兴的样子,但一口饭也吃不下。
功曹们点数着人数,报给郦壬臣,郦壬臣又去巡视堤坝了,听着别人的禀报,她一言不发的看着大坝侧面半干的石墙,石墙已经砌好了最下边两层石头,准备砌第三排扶垛了,她朝上瞧了瞧剩下的十几层空当,灰心地想,也许这坝永远也砌不完了。
他们还需要很多很多的人,她想要的是在高傒到来时,工地上是一派忙碌而高效的景象,而不是这么些零零碎碎的小场面。
吃过午饭,喝饱了足够的淡盐水,黔首们又回到各自的位置开始干活了。郦壬臣也回到自己的位置,过了一会儿,正当她忙着解决某个问题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叫她。
“郦大夫!”
现场人多嘴杂,她朝混杂的人群望了一眼,没捕捉到什么特别的人,就低下头,可是那声音却不罢休,又拼命叫她。
“郦大夫!郦大夫!”
郦壬臣这回终于找到了发声的人和地方——只见大啬夫葛仓正在彭城的一个城楼上用一种很不雅观的姿势踩着梯子,保持着平衡。
郦壬臣吃惊的走过去,用平静但送得很远的声音说:“葛大夫,您这是在干什么?快从墙上下来。”
但她没想到,这个前段时间还保持着士大夫仪态的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却固执的待在墙头上,冲她叫着:“郦大夫,快过来,看这个!”
郦壬臣走到了墙根底下,心想葛仓这可不行,新来的人对彭城的官员会有不良印象的,但她不禁好奇是什么引得葛仓激动得忘了应有的举止。
“葛大夫,请您下来讲吧。”
“不行,您得自己看!下官想叫您看看这一幕!”葛仓依然激动。
郦壬臣悄悄咬了咬牙,走了过去,心道他最好有充分的理由才这么要求她的。
她照着他的要求做了,走过一片马厩前的泥地,跨过一道矮墙,再一脚踏上梯子,颤颤巍巍的爬上去。
这是彭城内最高的一处地方,比卫兵巡逻的岗哨都要高得多,郦壬臣好不容易爬到顶了,低声问:“您这样做是什么意思,您知不知道我……”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了,眼前的一切叫她震惊的说不出下半句来,只能目瞪口呆的望着。
顺着葛仓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越过村舍的屋顶和河流,在那四野起伏的大路尽头,蜿蜒的黄土路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人群,数也数不清的人,全都朝着彭城而来。
郦壬臣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接着,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这些当然是从四周城邑来的黔首们!
她的心突突地跳起来。葛仓在她旁边大声道:“看看吧,一定有一千,不,两千,甚至还要多呢!”
“是的。”郦壬臣激动的嗓音微微颤抖,“他们到底是来了。”
郦壬臣已经不记得她还要说道大啬夫仪态的问题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人群挤满了大路,直到跨过吊桥,从城门外涌进来。
第069章郦河(三更)
郦河(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