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成了姜照眠最期待的日子。他甚至可以容忍静脉穿刺时的疼痛、注射器里的药水输入血管时的高刺激感,就为了换治疗室里半个小时的相处。契合度带来的吸引力比罂粟更让人上瘾,年幼无知的oga不可避免地沉沦。陆辞的克制和隐隐拒绝没能浇灭他的热情。姜照眠本能地索求alpha的温度和拥抱,乖乖爬到他腿上,没有得到回应时就仰着小脸看他,一双乌溜溜的瞳眸裹层薄薄的水膜,眼型圆润,湿漉又可怜。陆辞脾气谈不上坏,但姜照眠敏感地察觉到疏离。为了得到更多关注,他无师自通地学会撒谎,不舒服和难受说了一千遍,连自己都骗过。偶尔对方没耐性和他拉锯,也会在刚开始让人得偿所愿。姜照眠在审时度势上很有些天赋,几个星期过去锻炼成一把好手。陆辞要是心情不好,怀里的oga永远不吵不闹,扮演听话的人形抱枕,长长的睫毛垂下一小片阴影,看他聊天打游戏,实在无聊了就捏着自己软绵的指头玩。陆辞要是心情不错,姜照眠立马不蔫巴,抓着他衣角,倒豆子似的将过去说了个干净。平坦顺遂的十六年,摊开了给人看,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没人陪我玩’。十一月初,立冬,天气转冷。姜照眠趴在柔软的病床上,手里摆弄游戏机,时不时抬头看紧闭的房门。四野阒然,只有壁钟滴滴答答的走动声,晚上十点,护理师一反常态,还没推着小推车出现。江窈坐在一旁的沙发陪他,裙摆下的小腿笔直白皙,闲闲地喝茶,余光瞥见姜照眠这副眼巴巴模样,好气又好笑,“宝贝,等哥哥来了医生们才能配药。”她无意干预小儿子对那个男生反常的依赖,这么高的契合度鲜少有案例可查,医生语焉不详,这不确定那不知道,姜家更没几个人把它当回事,都以为那顶多算治疗方案中不可避免的副作用。更何况堵不如疏,禁止标记的协议白纸黑字,一切都是海市蜃楼。“那哥哥为什么还没来?”姜照眠丢下游戏机,抱着枕头挪到床尾,离他妈妈更近。江窈笑着摇头,表示不清楚,“等他到了你自己去问问。”“唔。”姜照眠人小鬼精,转了转眼珠子,手臂横上床尾护栏,脸颊贴着臂弯,“好晚了,能留哥哥在这里睡吗,我想和他一起吃早餐。”“嗯,你们两个人商量好就行。”江窈放下茶具,突然想到什么,语气温柔:“还有一个事情,妈妈想还是提前告诉你比较好。”姜照眠困倦地打个哈欠,“什么?”“下个星期做完最后一期治疗,之后我们就可以出院。”江窈停顿一下,留意他的表情。然而姜照眠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欣喜,而是急促地追问:“那哥哥呢?还会来看我吗?”“宝宝,是这样。”江窈微微皱了下眉,“第二个疗程更需要他,妈妈不想耽误你们两个人的学业,但之前提的时候,他不愿意转过来和你一起去二中。”自然是哄他的。度过下个阶段预计需要一年,不碰腺体的临时标记持续时间太短,如果姜照眠中途出了什么意外,陆辞根本无法及时赶到。江窈开出的条件诱人,然而那个alpha不知道怎么了,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另一个阶层含情脉脉的虚假。她自持身份,不想和小辈一般计较,可也没多少耐性了,之所以主动和小儿子提起,是见他们关系融洽,一来想他可以去劝一劝,二来…吃一堑长一智,也算提前交代,防止用了强后陆辞说了不该说的,多生事端。姜照眠似懂非懂,眨巴眼,没顺她的意,“我可以去他的学校啊。”江窈一愣,眼底笑意僵住,旋即又活络起来,态度温和地否决了他的提议。“可是我想试试。”姜照眠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直起身子,掰着手指头和她算,“而且b6的课程修完了,测试也过了,为什么不可以去?”江窈反诘:“那儿环境不好,你让妈妈怎么放心?”门锁喀哒一声解开,两个护理师前后进来,头一个见到里头气氛不太对劲,金属材料的托盘轻轻磕在床头小柜,清楚哪个是话事人,侧过身,询问地看向她。江窈眼风扫过他们,抬了抬尖下巴,示意两人照常。一通脾气被四两拨千斤挡回来,一向顺从的姜照眠却不肯再配合。手一使劲,挣开女beta的束缚,黑亮的眼珠子盯住她云淡风轻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你又这样。”对峙到这里早和陆辞没什么关系了,完全成为母子二人对历史遗留的借题发挥。他像变了个人,过去造成的伤痕从未愈合,隔在两人之间的深渊依旧,不过被掩耳盗铃地粉饰了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