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之子?裴蔺死死地盯住徐夫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在他心头炸响。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徐夫人,就听见她艰难开口道。“谢瑜,就是当年扶风夫人生下的那个孩子。”作者有话要说:二十余年前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二十余年后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雪落谢府庭院内,挺直的青松被乍起的北风晃弯了腰,枝上的浅褐色松实滚落掉地,骨碌地滚到了房前。裴蔺整个人都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他撑住了廊边的柱子,腰身佝偻下去几分,嗓音慢而艰涩,仿佛喉咙中正含着一块无形的刀片。“我又怎知你是不是为救你儿的性命,胡乱编造谎言来蒙骗我。”徐夫人默然片刻,绕过他往屋内去。她的语气复又满是怨恨,“我这些年待他如何,你当真没有耳闻?你不信也无妨,他与谢鸿皆是害死我亲子的罪魁祸首,如此死了,也好。”裴蔺面无血色,身形晃了晃,已然是又信了五分。他开始仔细回忆起与谢瑜相关之事。怪不得,怪不得他一直隐隐觉得,谢瑜与郁清有几分相似,非是长相上的,而是那待人时如出一辙的温和气度。只是郁清生性良善通透,待人时皆是出自真心,谢瑜则是面善心狠,不过徒有其表,才会让他难以将两者联系到一处去。不止是他,朝中那么多旧人,甚至是被他毒死的先帝都不曾看出两人的相像之处。谢鸿当真是将他藏得极好!裴蔺抿紧了唇,转身往院门外走去,越走越快,行得急了,还跌了一下,被部曲连忙扶起。他捂住心口,硬生生地将咳嗽声都压了回去,额角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不管她所说是真是假,自己需得先救下谢瑜再细细查探。若是郁清真的还有一丝血脉在世上……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徐夫人冷眼旁观,见他走得远了,才转身进了屋,一眼就看见了枕边丢下的信件与瓷瓶。漠然的视线垂落,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哪怕榻上那人是她的夫君,两人也曾恩爱多年。可惜那份夫妻之情,早就随着他亲手拿他们的孩儿去换了末帝遗孤的行径而灰飞烟灭,什么都不曾剩下。徐夫人仰着头,望着床幔顶上绣着一簇的空谷幽兰,怔然半晌,才起身往念经的小佛堂去。府内人私底下都说她疯了,可在她看来,谢鸿和裴蔺才是真正的疯子。一个拿自己的亲生子换了主上的血脉,自残重伤,卧床多年,只为遮掩低调;另一个筹谋半生,孤家寡人,毕生抱负是将昔年谋逆之人尽数拖下地狱。又有谁能可怜可怜她?那还不满月的小儿郎,小小的一团,她甚至都没看过几眼,便被谢鸿换走,为谢瑜做了替死鬼。谢瑜死便死了。她方才又为何要出声告知裴蔺。徐夫人嘲讽一笑,干涩失神的眼中一滴眼泪也无。早在发现自己亲手养大了害死她儿的元凶之时,她就流干了这辈子的眼泪。行走间,面无表情的女子顿了下,信手捡起被仓皇离去之人踢开的松实。粗糙的木质划得手心生疼,她只怔怔地望着,与丧子之痛比起来,这些算得了什么。松实落了,也不过是又熬过了一年。洛京城外,慈恩寺山路上的松林之中。喊杀声未停,甚至还因着谢府部曲的加入而越发激昂。天边铅云密布,像是有雨雪将来。陆菀指尖微动,谢瑜原本正握住她的手在交代下属,也有所察觉。他侧过了脸,温声安抚她,“莫怕,对方人数比之我们,并不算多。”也就多了一倍吧。陆菀眉心一跳,在心里替他补充道。对方黑压压一片,怎么看怎么比他们带来的人与周怀璋的人马加起来都多。好在宫城卫队与谢府下属训练有素,身手胆气皆不逊色,两方打斗搏杀起来,以一对二,并无一人后退。她明明打定了主意不看,可轻飘飘的视线就是不受控制地往厮杀的地方飘。忽然,陆菀觉得头上被什么砸了下,下意识地抽出手往斗篷的兜帽里摸去,却摸着个毛茸茸的东西,自己先吓了一跳。谢瑜见状,探手替她将帽中的物件取出,托在白皙如玉的掌心上给她看。原来是枚掉落的松实。陆菀有点想笑,又觉得场合不对,难免有些别扭,那笑意便僵在了唇角。见谢瑜要丢掉那枚松实,便伸手先夺了过来。“也不知内中有没有松子。”她想给自己找些事做,好转移总是不自觉落在下方的视线,便用力掰了下松实的枯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