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叫人去找医师,阿菀,阿菀……”“速速叫人去寻医师!”周怀璋厉声下了令,待得看见埋在谢瑜怀中那人后心上洇出的大片血迹,瞳孔骤然紧缩,他吩咐着呆住了的谢觉,“快去叫人去查探那片山崖,务必要抓住放箭的刺客!”谢觉看了眼自家呆怔住的郎君,狠狠地一咬牙,红着眼转身就去照办。见谢瑜已是失了魂般,此地只有自己还能主持后续,周怀璋强自定住了心神。他拖着伤腿,步履蹒跚地上前轻声劝说,“此处还有埋伏之人,询安且抱着陆娘子与我一道去车架上,先去最近的慈恩寺,也好寻了医师救治陆娘子。”说着说着,他望着仿若无知无觉的谢瑜,别过脸去,不忍再劝。明眼人都能看出,此箭自陆菀的后心射-进,穿胸而出,甚至在深深钉进不远处的松树后,染透了血的尾羽兀自惊颤着。可见是如何的大力。任凭是谁来,陆娘子她,只怕都救不活了。紧紧攥住谢瑜的衣襟,陆菀有些无力地趴伏在他怀里,鼻端萦绕着的,除了她惯来熟悉的清冽微苦的香气,便是过分浓郁的血腥味。明明心口被洞穿,明明疼得浑身发抖,她居然还有心神在想,这气味当真不好闻。感觉到扶着她的手竟也在发抖,陆菀竭力扬起脸,就发觉有什么热热的滴落到了她的脸上,滚烫炙热。再费力地掀起眼帘,便望见谢瑜已然暗沉无光的眸子和微微泛红的眼尾。是她从不曾见过的绝望模样。【叮!当前攻略目标好感度100!任务已完成!宿主即将返回……】她不会死的,只是回家了而已,陆菀虚弱地扯出唇边的弧度来笑话他,很难想像如他这般的人,竟有一日也会落泪。细白柔软的食指勾了勾谢瑜的衣襟,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好几次她做这个暧昧的小动作,就是示意比她高上不少的郎君低下头,她有些话想附耳悄悄说给他听。见郎君果真缓缓附耳过来,陆菀像是与他说什么小秘密,轻轻地,断续着,还刻意弯着唇角,“我都……是骗你的,我才不……喜欢你……”她本来就只是来攻略他的。所以,不要伤心,也不要再念着她了。忘了她多好。心口剧痛,眼前阵阵发黑,陆菀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卷进了无法挣脱的漩涡之中。绵延无尽的岁月在那漩涡中翻卷交融,一闪而过。天地颠倒,一梦千年。另一边,终于赶到的裴蔺手上缰绳一松,就被伤痕斑斑的马甩了下来。吃痛的马嘶鸣着跑远。他翻滚了几下,在周怀璋与南安郡主惊诧的目光中慢慢支起身来。便望见林间静默的一幕。谢瑜始终跪坐在地上,紧紧地环抱着怀中渐渐没了气息的红衣女郎。素淡青衫的衣袖上浸透了血,他低垂着脸庞,看不清神情,安静得可怕。也没有一人敢上前去打扰他。北风渐至呼啸,吹在人脸上如刀割一般。不知过了几时,终于还是飘起了雪。大片大片寒凉彻骨的雪花洋洋洒洒,飘落在山上,林间,乌鸦鸦的鬓边,红鸢色的斗篷上,将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染成了象征着虚无的纯白。一片白茫茫的死寂中,如玉石雕琢而成的那人终于动了。他轻柔地替怀中人拂去发间、玉簪花瓣上的雪花,替她将散落的几许碎发尽数拢到了耳后。又附在女郎的耳边喃喃低语了几句,才一把将她抱起,往山寺的方向行去。淋漓滴落的血痕融在雪上,印在伶仃一人的凹陷足迹里。那句话轻得如同将将落地的雪片,除了他与早无声息的陆菀,无人能听见。那是还在兴南时,曾经亲口许下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约定。他说的是,“我总会寻到你的,阿菀。”结局熙和元年的七月,正是暑热将消的时节。自变乱平定,熙和帝登基,任人唯贤励精图治,洛京便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盛风流。乞巧节将近,即使已经天色将黯,夕日西斜,洛京的长街上依旧车马盈路,罗琦满街。红纱碧笼的磨喝乐,彩画金缕的水上浮都被摊贩摆出沿街叫卖,热闹非凡。偏在此时,城北来了一队浩浩荡荡的迎亲车马。街市上诡异地静了片刻。为首的郎君策马扬鞭,神色淡淡,明明眉眼生得是极为清俊,却吓得街市上一众行人摊贩宛如见着阎王恶鬼般,连连避让。“这是哪家要娶妻?好生的气派!”茶楼临街的窗边,不明所以的外地行商打量着高大骏马上束着黑缨冠,红衣烈烈的郎君,对着街上人躲闪避让的模样极为好奇,扬声喝道。